每学期一中都会组织一次集体活动,今年雪下得早,冬季运动会取消了,学校就听取学生意见,改成校外活动。
周四,学校组织学生分班次出发,乘坐大巴来到长明的至高点——古城楼。
说是城楼,其实都是后来修建,齐整的门面,清一色规划成店铺,卖的也是鸿星尔克和市场批发的百货。
唯有八角亭是正儿八经的文物,地震都没倒。
博物馆里什么都有,从本地出土的尿壶到抗战用过的火炮,全都堆在展厅。大家进去走马观花,管理员在前面细致讲解,学生们听得有点明白,但一问,还是不太明白。
林青蕊和姜月在队伍中间。
姜月悄悄说道:“柳熙请假了,吓得不敢出门,据说是因为她背地里联络黎暗以前的仇家,还被黎暗发现了,她真的是,太能搞事了!”
林青蕊弯腰看陶器说明。
小小的铭牌写着文物来自魏晋,当时用作炊饭和煎茶。
什么嘛,跟出土的尿壶放在一起,这布展的也是个人才。
姜月点点她的肩膀,“……你有没有被波及?我听说那个人半夜抓了黎暗,还……”
“没有。”
“真的?”
“假的。”
“哎,林青蕊,到底是真的假的?”姜月都糊涂了。
女孩直起身子笑笑,叫她别打听了,注意听讲解,今天逛完博物馆回去还要交八百字感想。
姜月一听,掏出笔记本刷刷记起来。
要不是林青蕊提醒,她都忘了。
(1)班是最先一批参观的,出来后,才下午两点不到,老陈和博物馆副馆长是高中同学,这会儿抱着保温杯呲着牙跟人聊得不要太开心。
储芳婷说他一把年纪花枝招展的,晃过来问林青蕊解散后要不要一起去玩,看姜月也在,啧了一声,勉为其难也让她加入。
林青蕊啃着五角一包的黄米花,问道:“玩什么?”
“从状元巷下去,有个庙,我们去拜拜。”
林青蕊转头就走。
姜月却有些心动,一把拉住她,小声说道:“状元巷里的庙很灵的,特别是求考运,蕊蕊,下学期学校还要再挑一批人组成火箭班……我有点虚。”
实力不够,运气来凑。
很多人都有点这个想法。
储芳婷赶紧说道:“就是就是,我姐考科目三,考了七次都没过,就是去庙里求了才过的!”
林青蕊,“……菩萨让你姐过,可不一定是保佑她。”
储芳婷一愣,也就是说话的是林青蕊了,否则她立马上去撕烂她的嘴。
“那你去不去嘛!”
储芳婷咬牙跺脚。
林青蕊闲着也是回家喂狗,点点头,说去看看。
三人结伴,在队伍解散后逛进状元巷,这条路有些年头了,有三口水井,原先长明城就这么一丢丢人,全都是来这里打水喝。
水井保存得很好,边上拴着两只红色塑料桶,现在还能使用。
但是很少有人打来喝了,都是挑回去洗菜拖地。
状元巷里不止有庙,还有清真寺和天主教堂,历史上,长明来过不少法国传教士,那时候,战争还没打响,人家也是真传教,还出资修建医院和学校,长明本地现在还有糕点店做的法式黄油点心。
老一辈中,也有不少信仰天主教的,但他们好像并不知道具体信的是什么,只是习惯性在周日来做礼拜。
巷子很清净。
来往的都是老人家,偶有孩童跑过,像是平静的水面冒出一连串气泡。
储芳婷颇有经验,领着两人去买香,两块钱一把。
细细的绿色香柱还写着金色的“金榜题名”。
林青蕊站在香烛店前打哈欠,无聊地打量纸人和各式黄钱,有人扶住她的肩膀,女孩转身一看,是连诗雨。
“有空吗?聊聊。”
“你们今天也活动?”
高三的应该没有参加活动才对,连诗雨,是特意来遇她吗?
储芳婷拎着红色物料袋从黑漆漆的店里探出脑袋,“连姐,你怎么来了?烧香吗?”
“烧你的,我找林青蕊。”
一听到连诗雨的声音,姜月立马站出来,“你要做什么?我跑回去叫老师咯!”
连诗雨翻个白眼,下巴磨了磨,对林青蕊说道:“聊聊而已,你怕什么?”
林青蕊思索片刻,叫姜月和储芳婷先进去,她跟连诗雨到坡头的茶馆坐坐。
姜月还是不放心。
林青蕊拍拍她的肩膀,“附近那么多同学,她不敢动手。”
动手也不怕。
1对1,倒霉的是她。
闻言,姜月这才答应跟储芳婷先走,她叫林青蕊聊完进去找她们,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乱逛,省得又碰到奇怪的人。
林青蕊和连诗雨并排往上走。
连诗雨皱眉道:“你这个同学,怎么跟你妈一样,管这么宽!”
“我不像你,我招人爱。”
“你要点脸吧。”
林青蕊无所谓地耸肩。
坡头的茶馆正对水井,一个简易的木招牌,二楼挂个发黄的“茶”幡,就像古装剧里演的那样,很有江湖气,原先也确实是行商的马帮来光顾。
房子清代建成,茶馆也是在清代就开起来了,时代数次剧变,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无论怎么变,几代人还是守在茶铺生活。
附近还有些传统的手艺铺,铁匠、木匠、锁匠……只要你有需要,都能在状元巷找到。
一碗茶五毛。
人多也可以按壶买,最便宜的碧螺春只要两块。
大部分人还会点盘瓜子。
林青蕊要的是冬瓜糖和白茶,随便找了空位坐下,对面还有个彝族大爷坐在台阶弹弦子。
连诗雨不像她,还有闲情逸致享受。
坐下后灌了口茶,苦涩道:“狄锐离开长明了?”
“问我?”
“林青蕊,别跟我装傻……那天晚上他绑了黎暗,你不是也在?求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平安离开了?”
“怎么不去问黎暗?”
“我敢吗?”连诗雨压低声音,“他现在恨不得杀了狄锐。”
林青蕊静静望着瓷碗里的茶叶舒卷,明艳的眉眼低垂,像是庙里端坐高台的菩萨,许久,她笑着请连诗雨喝茶,什么也不肯说。
连诗雨瞧不出一点端倪,整个人有些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