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有城府,只是重感情,人嘛,尤其是女人,一重感情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成了。
连诗雨没有办法,开始自曝其短,讲曾经的纠葛。
也不管林青蕊爱不爱听。
她说她跟狄锐好过,那时候的狄锐不比黎暗差,长得特别帅,就是少年意气,贪玩好胜,还经常上女人的当,一次醉酒,被赵清欢那个贱人设计,上了床。
要不是被狄锐骚扰过,林青蕊差点就信了连诗雨的鬼话。
女孩歪头,似笑非笑,“……男的在醉酒情况下是不能人道的,他们如果发生关系,只有一种情况,狄锐没那么醉。”
“她就不能既灌醉他,又给他喂伟哥?!”
林青蕊沉默片刻,问道:“她图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了,狄锐跟黎暗差不多,也很帅?”
“好,你继续。”
这次林青蕊全程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没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相。
每个人都只信自己的真相。
她静静听连诗雨讲述他们的狗血四角恋——
黎暗和赵清欢闹分手,狄锐安慰失恋的赵清欢,安慰到床上去,女方第二天提裙子不认人,一哭二闹上天台,非说狄锐侮辱她,她没脸活了,然后就是黎暗到现场,默默看着赵清欢崩溃,不肯上前一步,最后酿成惨祸。
再后来就是狄锐家破产,他辍学,四处打工,黎暗故意叫人针对,他混不下去,离开长明了。
林青蕊不停打开手机看时间。
连诗雨拽了一把女孩的手,“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听了,所以呢?”
“我那时候怀孕了,本来要跟狄锐一起走的,结果他扔下我,一个人走了啊——”
林青蕊,“……啊?”
连诗雨毫无征兆哭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哗哗往下流,没一会儿,脸上的妆容就花了,厚重的睫毛膏晕开将上下眼皮沾到一起,迷迷瞪瞪的,睁也睁不开,活像个女鬼。
她语无伦次,说些什么林青蕊也听不懂。
店里喝茶的客人纷纷望过来。
林青蕊掏出一张餐巾纸递过去,连诗雨直接拽走一整包,抖开一片,使劲吹鼻涕。
“我的钱都给狄锐了,想做手术,又不敢跟爸妈讲,后来……后来黎暗知道了,是他带我去医院,前前后后花掉快一万,我过意不去,就跟他好了。”
“哦。”
林青蕊拿起一块冬瓜糖塞进嘴,头一次,吃糖吃得像嚼蜡烛。
信息量有点大。
逻辑有点诡异。
不太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连诗雨又来拽她手,“你听懂了没?”
“听懂什么?”
“狄锐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求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安全离开了?”
“死掉的孩子也算孩子?”
“林青蕊!”连诗雨猛地一拍桌,“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听到消息说狄锐被抓了吗?”
“没……”
“那不就是了,你的白月光没被抓。”
林青蕊推过盘子让连诗雨吃糖,再不把她的嘴堵上,要得中耳炎了。
连诗雨神情一松,又抖开一张纸巾擦脸。
林青蕊可怜自己的餐巾纸,它们罪不至此。
不过全程听下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狄锐还算规矩,没跟连诗雨透露两人合作欺骗黎暗的事,甚至连走都没说一声,连诗雨知道一点,但知道的不多。
这样最好。
不会耽误她的计划。
“可以走了吗?”林青蕊打开钱包,放张钱在桌上,“姜月和储芳婷还在庙里等我。”
连诗雨抓起钱塞回林青蕊的钱包,沉声道:“我请你。”
林青蕊眨眨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药。
连诗雨舔舔唇,有些局促,她吸着鼻子从包里找出钱递给过来收拾桌子的大姐,转头朝林青蕊说道:“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想玩弄黎暗的感情,没想到,真出事,你也没跑,还主动去救他,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林青蕊。”
林青蕊嘶了一声,“大姐,你到底是喜欢狄锐还是黎暗啊?”
林青蕊感觉自己的cpu都要烧了。
连诗雨前面的表现,像是担心狄锐,后面的表现又像是爱着黎暗,她这既要又要的,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
连诗雨站起来,“不能都喜欢吗?”
“啊?”
“狄锐是初恋,黎暗在最难的时候帮过我,我都放不下。”
“……”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连诗雨皱眉,不解地看着林青蕊,“你难道只喜欢过一个人,什么年代了大姐?”
林青蕊陷入沉默。
她看了连诗雨一会儿,起身离开。
后面游览博物馆的学生陆续解散,不少人趁着时间还早,逛进状元巷,平时冷清的小巷今日人气格外足。
县里来的学生,很多也是第一次来。
进完教堂,又去清真寺围观,最后才去庙里参拜,林青蕊仔细观察,发现很多人根本没有信仰,只是听说有用,就去烧香试试,属于是无师自通了功利主义那套,有枣没枣打一耙。
对哦,林青蕊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同时喜欢两个人?
连诗雨说得对啊。
中国只有重婚罪,同时喜欢许多人又不犯法,出轨也不犯法,甚至喜欢的不是人,问题也不大。
她边走边想,自己不喜欢黎暗,还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虽然她是有苦衷的,但也不能掩盖欺骗和利用的事实。可按照连诗雨的逻辑,林青蕊也不算对不起他。
毕竟全世界的人都是如此口是心非又花心博爱。
她做的事,相比之下,都纯洁了起来。
一通百通。
女孩心底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道德底线也破碎了。
连诗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点拨了什么。好学生,当然是学好的快,学坏的更快,有的人,一旦跨过既有的认知边界,失去了枷锁,她便既是神,又是魔了。
她愿意玩弄,就虔诚地布局。
她愿意慈悲,就邪恶地放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