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一代又一代的命只能用来重复?
“可他们确实不能在一起……”林知无喃喃道:“我不过是个女婿,还是个不受待见的女婿,但蕊蕊是苏家的外孙女,她的舅舅、外公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阿敏,她和黎暗要真成了,别人胡乱联想苏家和他们姓黎的有来往……我怎么交代?”
最坏的下场,可能是苏秉翰把林青蕊送到异国,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相见。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
黎暗低头,眸光月光似的落在女孩的发旋,“你外家是……”
林青蕊不答,唇角微微下收,此时此刻表演专用的恋爱面具才稍稍松动,露出一丝羞愧和怒意。
黎暗自顾自“哦”了一声。
他想到了周朝对她的小心翼翼,伤心也不敢大闹,还有老房子里,身为局长的周建军对女孩和蔼到恭敬的态度。
周建军原是退伍军人。
那她外公和舅舅如果是那样的身份,肯定容不得他。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这种说辞只能用来狡辩,真实的话音谁都懂:人不能摆脱自己的出身。
她站在云端,他望到了,摸到了,抱到了,又怎样?
还是要失去的。
这场游戏如果一开始就不开始,该多好。
黎暗的手松了劲,就像断头台上的囚犯垂下脖子。
林青蕊死死扣住男生的手心,她抬头望去,黑眸镇静又澄澈,有着刀锋的锐利和箭矢的果决。
一个女孩子,如芒在天。
她说:黎暗,他们就是要我们知难而退。
她又说:你要是退缩,我的坚持就会变成笑话。你爱怎么逃就怎么逃,我不拦你,只是人一旦做出决定,就要承担后果,你今天逃走,那这辈子都别再见我!
松开的手重新握紧。
黎暗跪到林知无面前,磕了一个,随后站起,牵着林青蕊开门出去。
新鲜的空气涌入。
新鲜的人声如此嘈杂。
他左手牵着她,右手拎着她的包,一路避开鬼祟好奇的目光,从扶梯噔噔跑下去。
夕阳的光撒在两人身上,像是世界最后的画。
风钻入男生女孩敞开的衣衫,鼓鼓而动,像是一群白鸽从笼子争先恐后飞出,半空里隐约有扑棱棱的羽翼扇动之声。
黎暗从肺里呛出口气,回头看她。
林青蕊正望着三楼的窗户,那里,林知无和江慧敏各站一端,中间仿佛隔着山海,相濡以沫的神情不再有,淡淡的疲惫和埋怨爬上眉头。
女人抱紧双臂。
男人眉头紧皱。
两人好像都不约而同老了几岁。
他们完了。
林青蕊想。
这个年纪的人获得了相当的自由,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但同时也获得了相当的心眼,不像小孩,你哄我我哄你,就能皆大欢喜。
就算她和黎暗现在分开。
江慧敏和林知无也没法破镜重圆。
人嘛,只要掂出斤两,便要斤斤计较的。
林青蕊收回目光,“你妈……还挺疼你。”江慧敏对黎暗的纵容让离间计格外顺利,这是她没想到的。
“她只是忍着不去恨我。”黎暗说,“当初要是没我,她不可能嫁给我爸,是我害了我妈,现在,我又害了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