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表姐闹了一场,便没了下文,我提了要和离她也不大愿意。”
不止是不大愿意,甚至是以死相逼,她并不愿意和离,但也不愿再在将军府里待下去,她几乎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着,只自顾自地搬出将军府,住去自己的府邸,这一住便是数十年。
“不过表姐倒是愿意将你带在身边,一同带走。”他看着这世上唯一与白锦姝还有些联系的人,自嘲道,“当初还真不想叫你离开将军府。”
“大约是为了时时看着奴婢,时时提醒自己,被将军害得有多苦。”
多年不见,倒是不知晓她怎么从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变得这般伤人。路砚之一向不与她计较这些事情,这人从被他带回来那日起,不是沉默不语就是言辞锐利。
“夫人近日觉得身子不济,不愿再占着这将军夫人的名号,还得多谢将军的成全。”
将军夫人咬紧不肯和离倒不是对他还有什么期望,不过是为了占着这将军夫人的位置,让路砚之想起自己就歉疚罢了。不过她大概是高估了自己这位表弟,为着赌这一口气,赌得年华老去才逐渐想明白,所有的坚持不过就是惩罚自己而已。
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实在是最傻不过的事,她原本还想着强占着这将军夫人的位置,让路砚之一生都无法给他心中的人一个名分。这些日子身子日渐不好才想通,那位早就香消玉殒的圣女大约是不在乎这个的。
“多谢她成全我才是。”他指了指主卧的方向,“表姐的嫁妆早前就收拾出来,封在卧房里,你去点清楚了再带回去。”
他听着表姐病重却没有要前去探望的意思,这人绝情得让人心慌,“路砚之。”她叫住转身要走的人,“夫人愿意放过自己,放过你,你准备何时放过我们圣女。”
“当初你以为她对你痛下杀手,因而连她被挫骨扬灰的尸体都没有放过,后来知晓她为你做的一切,也并未妥善安葬,如今事情已然过去这样久了,你还不不让她入土为安吗?”
路砚之的心境一瞬间变得不大平静,好像是被人戳中什么痛处,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冷静自持,“你也配提她。”
“当初让她陷入两难的可不止我一人,你该不会是年岁大了,将一切忘了个干净罢。”
这两人争锋相对起来到很是精彩,白锦姝在一旁看得兴致缺。
诚然她能看的出这个路砚之对那个白锦姝是有感情的,甚至随着时光的流逝,当初的那点情感变得十分深厚,深厚到他可以毫不在意旁人。
但这让她觉得有些变扭,在她心中路砚之应当是不会如此的。
凡间的路砚之与她认识的路砚之好像有些不大一样,虽然她并未改变他的脾气秉性,可不知是否在凡间经历得太多,因而有了一些改变。
这些意外的改变是好是坏她分不大清楚,不过她心中最关心的一点却一点也没有意外,那就是路砚之确确实实记住了她所做得一切,在他心中对她的作为之前是感念于心的。
这样很好,这样这次历劫才算没有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路砚之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同自己从前的那位侍女说,不过她却不大想继续听下去了。她自己是下定了决心不再与他有什么瓜葛的,再这么继续听下去大约是要有些动摇。
她先屋里的两人一步离开,他这将军府中种了不少云杉,她在边城时就喜欢靠在云杉树干上,仰头去看边城湛蓝的天空。
从交错树干的间隙中去看被分割成碎片的整片天空,那曾经是她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只是没想到现下在这将军府也能让她回忆起,从前的乐趣。
这大约是路砚之看着她边城的院子里种了不少云杉,照着样子植过来的,这种树不大耐旱,种植养护费心费力得很,当初边城大旱,她院子里的云杉全都枯死,无一幸免。
她一路走过每颗云杉,挨个拍着它们的树干。
“还是早些结束吧。”白锦姝眯着眼睛轻叹一口气,兜兜转转这样久,最终在凡间得到她想要的圆满,未免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