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一直很安静,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道,“青雪姐姐快别说了,紫雪身上冰的很,咱们挨紧些。”
陈年听着她们小姊妹间这般趣味的对话,不禁莞尔,伸手推门进了屋。
只见内室的锦帘落着,里面两张合并起来的大床上三个雪抱在一起,身上还盖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紫雪被青雪和蓝雪挤在中间,身子蜷缩在被窝里,一个小小的脑袋只露出额头,似乎还在哆嗦着。
陈年进了内室,自然便惊动了她们,青雪和蓝雪脸色通红,衣衫不整的起身见礼,紫雪也病恹恹的想要爬起来,被陈年给按住。
“少爷......”紫雪小猫般轻呜。
陈年替她掩好被窝,坐在床头以手心贴紧她的额头,冰凉冰凉的。
“傻呆呆,都是少爷不好,少爷给你赔不是。”陈年柔声轻语。
紫雪打着冷战道,“是紫雪不争气。”
陈年没理她,转头问穿着蝉翼轻衣站立在一旁的青雪和蓝雪,“孟大家怎么说?”
蓝雪老老实实的说道,“说是身子虚寒,初逢烈阳而致有缺,需以温药调养。”
青雪补充道,“紫雪妹妹本就是夏日寒症,每每有病便会爆冷爆热,以往我们在飞雪阁的时候,便是用身子给她暖着。”
陈年听到这里,连同被褥一起将紫雪给抱了起来。
“少爷......”紫雪呆呆的叫他。
陈年一边虎步龙行的往外走,一边说道,“你们给她暖着倒不如我来。”
进了主屋,陈年将紫雪放在自己床上,又连找了几床被褥给她盖上,然后赤裸着身子钻进了厚重的被窝,将紫雪揽在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想象中的声音,陈年似乎听见了冷热相撞的滋啦声。本该是温凉的触感现在却寒冷的像个人形冰块,便是三伏天里也冰得人发麻。
紫雪贪恋着陈年身上的火热温度,四肢舒展着向他的身子贴合,渐渐的便恢复了体温,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疲惫不堪的,甚至马上便要一觉睡过去。
陈年只是抱着她,并无其他作为,心里也极为平静,但他毕竟是个壮年男子,如此情境下,生理上便难免有些反应。
或许是硌着小姑娘了,紫雪不安的扭了扭,小嘴一张一翕的喊着,“少爷......少爷......”
陈年杵着她的腿窝,意识到小姑娘的不安,他微微含笑道,“少爷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嗯......”
“在我们大宋西南,有个国家叫大理,一直在段氏的手中,段氏皇家子孙中,有个少年名叫段誉,这一天......”
陈年一边回忆着《天龙八部》的故事情节,一边缓缓的讲述着,小姑娘心绪渐渐平和,脑门和瑶鼻贴在他的胸膛,闭着星眸,眼睫微颤,在心里慢慢的勾勒出段誉和王语嫣的模样,描绘着那令人艳羡的江湖情事。
紫雪的病症缘于她本来的怪异体质,花蒂初开不过是个诱因,故此只是三天的时间便好了七八,只是大概半月,陈年也别想碰她了。
这三天里,除了紫雪的病情之外,陈年最大的心事便是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自己对秦香莲的感情,这就像梗在他嗓子里的一根鱼刺,令他坐立难安。
这一天他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个转职回京的朝臣来到了永兴府,而他拜访的目标并非是陈家父子,而是秦香莲。
陈年稍作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叫范成海,字归尘,乃是当年秦家老太爷的门生故旧。在转职回京之前他原本是广南东路三司使,也就是在后世广西、广东的部分地区做官,大宋国朝的时候,那里还是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州的三司使主要负责州内的钱谷出纳,均衡州内的财政收支,是一州之内最大的财政长官,实权很大。
但是在广南东路做三司使可不是什么风光的差事,说起范成海为何会在那里做官,还是受到了秦家恩师的连累。他是坚定不移的跟着恩师走,恩师直言犯君被一撸到底,他不仅不吸取教训,反而在奏折里为秦师开脱,最终得罪了先帝真宗,被发配广南东路,这些年来也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在广南东路升到了三司使。
而到如今,新政派大势已去,皇帝赵祯被迫将一些新政重臣扫出朝堂,提拔上来的便是履历清白的能臣干吏,范成海便是其中之一,他这次回京升任户部左侍郎一职,正四品,真正算得上是登堂入室了。
范成海为人尊师重道,且极重情意,到了东京之后,俟闻街谈巷议的铡美案,听说秦师的嫡亲孙女落难新寡,便赶紧一路打听着找来了永兴府。
陈年听说之后,便觉得自己也该过去一趟才是,便收拾好心情,朝绮兰苑赶去。
路上正遇着秦香莲身边的小丫头玉琂引着兰湘琴也到绮兰苑,便会同一道同往。
“殿下可知来的是何人?姐姐只说是爷爷的门生故吏,我却是不想见的。”
陈年挑眉奇怪道,“为何不想见?”
兰湘琴轻叹一声,“逝者如斯夫,何必再揪恋前尘,我便觉得如今很好了,至于之前的重重冤孽,我才不想沾染。”
陈年点头道,“你自小离家,想必和秦家也没有多少情感,不过毕竟骨肉亲情在,既是你爷爷的门生,你便见见也无妨......他叫范成海,此来东京,是升任户部左侍郎的.....”
“那是个大官呢!”
“是啊,所以他能不忘师恩,肯此时来找婉娘,也算是难能可贵。”
兰湘琴不屑道,“谁知道他不是想靠永兴府这颗大树好乘凉啊。”
陈年摇头,“可能性不大,他来永兴府,只是对我爹礼节性的问候了一下,并未多谈朝堂之事。”
......
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绮兰苑。
玉琂头前送信,将二人引进了客厅。
堂上,秦香莲高坐正中左席,左手的座椅上便是范成海与其妻贺氏。
陈年上眼观瞧,范成海约有五十露头,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皮肤粗糙,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双眼深陷,一眼看过去便知这是个饱经风霜的男人。可他坐在那,渊渟岳峙,肩阔胸挺,直如一颗压不弯的苍松翠柏,显示出他内心中始终如一的德行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