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驶,最终停在一处偏远的村落。
村外种了两棵大柳树,挂满了七彩红绳,风吹过的时候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如同兵戈相撞的声音,音色十分特殊。
村外的木匾额提着几个大字:
平安村。
“我怎么不记得鹤山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村子?”颜姝宁走到柳树下,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树上的挂着的铜片,“这是......”
初听时她还以为这上面挂着的是铜铃,但是没想到上面竟是挂满了大小不一的铜铁残片,风吹过去,铜片就会相互撞击发出响声。
颜姝宁自然是认得这东西的,上面的花纹是独属军中战士甲胄上最坚硬的地方,也叫做护心铁。
这树上么多片,甚至有的铜片上还带着经年积久的血迹,已经干涸。
颜姝宁抚上那残甲,这每一片上面的痕迹,都像是带着一种悲怆又宁静的力量,与她的灵魂产生巨大的共鸣,浓烈而不衰。
一阵不急不缓的敲击声传来。
颜姝宁偏过头去,一个胡子微白的老人不知道是何时来的,脸上挂着笑意。
伴着一声轻侃,“将军到了家门口,不进去站在外面做什么?”
末了,他随机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女子,“想必.....这位就是将军夫人了吧,老夫早就听闻了夫人的盛名,只是殿下这人小气,一直藏着掖着,未能得见其人,真是失敬了。”
颜姝宁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亲昵非凡,也不拘礼,“是我失敬才是,早该来拜会各位前辈。”
“这位是徐伯。”殷寒咫介绍,“曾经跟随我南下作战,一路立下不少战功。”
“嗳。”那老人摆了摆手,颜姝宁才注意到他一边的袖口是空荡荡的,少了一只胳膊,显得整个人越发单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老人笑着,带着他们进村,边走边道,“老夫现在就是一介草民,得个晚年祥和,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
殷寒咫道,“徐伯年华正当,若是有意,我也可以将您调回军中再战几年。”
“你这......!”徐伯哼了一声,“老夫这一把年纪的,夫人您看看,将军这是还要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
颜姝宁跟着笑起来,“我可管不了他。”
殷寒咫牵住她的手,嘴角微勾。
这个村子不大,一路走来有百户的样子,颜姝宁注意到这里的人都认识殷寒咫,他们一路走来都有人上前打招呼。
“殿下之前经常来这里吗?”颜姝宁悄悄的拉住他,“感觉殿下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殷寒咫道,“这里都是我的旧部下,还有当初跟随我父王一起征战沙场的老将。”
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一场战争能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这些人戎马半生,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很多人都面临着家宅覆灭,亲属皆已亡故,无处可去。
殷寒咫牵着颜姝宁小心的上台阶,道,“战争结束后我便将这些老将都汇集到了一起,在此处修葺了房舍,也算是......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颜姝宁没想到,叹道,“我曾经也试着将那些人找回来,但是离开沙场,京都再容不下他们,所以我只能给他们准备了足够的盘缠,让他们远离京城度过余生,就是不及殿下如此好的心思。”
“我们这些人都是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多亏将军还惦记着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徐伯说着感慨,“在战场上半辈子,我的儿子降生,妻子离世,我都不曾归家看望一眼,如今......我儿子也上了战场,我便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子承父业,说着简单,但是这背后又是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离的永别。
颜姝宁叹了一声。
旁边的孩子追着竹球,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扑了一跤,颜姝宁眼疾手快将他抱了起来,“怎么样,摔到了没有?”
“没有。”那孩子摇了摇头,也不哭闹,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颜姝宁看。
殷寒咫从地上捡起球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小生,你阿爹呢?”
“阿爹去田里了。”那小孩子认得殷寒咫,脆生生的开口,“阿娘说英雄叔叔今日会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