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非要问从前，毁了你的打算。到头，一场空。”

“至少，你有过快乐的童年、少年，我看着你从襁褓里长大，成为如今站在这儿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谭茹沉下声去，不论她是否认可李老太太的选择，是否认可她眼中的“平静生活”，但在意识到是自己一步步毁掉李老太太牺牲隐忍几十年才换来的成果后，还是不免满心愧疚。

“奶奶，在你努力阻止我，但我还一意孤行的时候，有后悔过吗，想过我不值得你的牺牲。”

李老太太显然是不想直接去给一个答案指责谭茹，她只是悠悠地感叹，说：“茹茹，你年轻，还没有孩子，如果以后你有了，你就会明白。一个母亲是需要多大的勇气，耐力，才能眼睁睁地接受自己的孩子被审判，被定罪，而不去反抗。是我不痛苦了吗，不，我一定是在这件事情里最心痛的那个人。可不能因为自己的痛，就拉上所有人一起陪葬，生命是用来被延续的，而不是当作死亡献祭。”

一个无话可说，另一个不愿再多说，沉默在病房内蔓延。直到很久之后，听到外面回廊里传来些嘈杂脚步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打听李老太太所在的病房位置，李老太太才缓缓抬开遮蔽面部的手。

“是我推了那个人下楼。”李老太太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悠悠出声。

这句话令谭茹震惊，震惊到她一时间又讲不出话，只能僵坐在那儿看着床上的人，听着门外回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而无所作为。

“自从当年案子发生，我的脑袋里就开始有一种鼓点，时快时慢，一直敲着，让人着急心烦。我们搬家到松城，那种鼓点才算是消停了。这次你爸爸的案子再被人记起，那种声音就又响起来。

我一直很害怕你回青山，我求你，劝你，都没有用。我脑子里的那种鼓点声就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比那时候还要令我不安。茹茹，奶奶累了，受够了。当年我还算年轻，有力气，可以忍，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承受打击的耐心与力气。

我推了那个年轻人，因为希望一切停下来，我想安静一会儿。看着那个年轻人从我的脚下滚到楼底，软趴趴的躺在那儿，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说到这儿，李老太太缓缓转过头，看向谭茹，说：“推那个年轻人下楼，我心里的鼓点也没停下来。现在，你知道了一切，坐在我面前质问我，那些声音倒停下了。茹茹，原来你就是奶奶心里的鼓声。”

面对李老太太充满情感的目光，谭茹心中一阵纷乱，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此时的真相，只能嗫嚅着唇，站起身胡乱的开始在包里翻找东西，说：“奶奶，你一向很讲究得体，我给你梳下头吧，警方问话可能要录像。”

“奶奶是真的爱着你，不要看不起奶奶。”李老太太向哆嗦着手翻找出梳子的谭茹。

“奶奶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力保护你，不让你被欺负。”谭茹给出一个看起来很实用的保证，用梳子开始替李老太太打理头发，回避她的目光。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再见她一面，向她道歉。”

“谁？”谭茹下意识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