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权力的渴望刻在裴家人的骨血里,倘若未来长子平庸,定然会出祸事。
裴家向来不在乎这些,险象环生可以锤炼子弟的心计胆魄,让他们学会缜密布局厚积薄发,学会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就像养蛊一样,最后的胜者,必有坚忍不拔的心性。
裴执先前从未觉得这种方式哪里不对,但虞听晚在乎,他夜里抱着她时,发现她过了子时也没睡着。
所以原先的念头还是作罢,就算这孩子是普通人,他也认了。
大不了给太子安排上大儒教导,忠臣辅佐,中规中矩别出岔子,守好家业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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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冬末开始,虞听晚就觉得裴执整日比她还紧张,恨不能时刻在她身边看着。
最后阿颜看不下去了,早上请脉时道:“陛下紧张过头了,不知道的以为娘娘是细瓷做的,手里捧着会摔,得含在嘴里才好,娘娘莫要被他影响。”
阿颜算出了临盆大概的日子,前一天夜里,裴执睁开眼,抱着怀中人道:“晚晚,我忽然心里慌得厉害。”
这话说完没半个时辰,虞听晚便觉得肚子开始疼。
殿内灯火通明如白昼,椒房殿的宫人进进出出。
阿颜和太医院几个女医,这半个月都守在侧殿,听见动静便抄起手边竹箱赶去内殿。
裴执坐在榻边,跟尊雕像似的守着,按理他不该在产房,但没人敢劝他出去。
他拿着绢帕给榻上的人擦汗,喉咙发紧,心慌到胃里抽搐。
虞听晚紧握住身边男人的手,指尖在他手背和小臂上抠出血痕,天快亮时,听见阿颜说还早呢,忽然不想生了,泪珠一滴滴往下掉。
殿内嘈杂声让她觉得好吵,缭绕的血腥气也叫人难受。
耳边传来熟悉的安抚声,一股清冽竹香钻进鼻尖,有人用帕子给她擦眼泪,把参片塞进她嘴里含着。
裴执声音发抖,“晚晚,我一直陪着你,别怕。”
也不知道是谁害怕,他低头她那张煞白的脸,喃喃安抚:“吉人天相。”
直到申时,听见婴孩啼哭声,虞听晚心底一松,倦意上涌,眼皮沉得睁不开,睡着前察觉嘴角有温热触感。
她眉头微蹙,谁把水滴在她脸上了。
裴执坐在榻边,脸色苍白,眼底血丝明显,盯着榻上沉睡的女子。
宫人把孩子抱来给他看,一身玄色衣衫的男人转过头,静静看了半晌。
是个公主。
小小一团,皱巴巴的,还泛红。
是他和晚晚的女儿,他们两个人日夜期盼的孩子。
裴执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旋即望向榻上人的睡颜。
他想起从昨夜到今日宛如凌迟的几个时辰,指尖顺着她额头向下,轻轻勾勒她眉眼,最后顿在她唇畔,一声声痛呼仍旧在他耳边萦绕,像利刃往他心口扎。
宫人将公主抱给乳母,退下前也没明白陛下为何忽然神色复杂,轻叹口气召平阳侯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