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雅子所料定的那般,“南京市政府大礼堂袭击事件”后,曾克凡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当晚,俊彦就通过“紫罗兰”紧急约见曾克凡于翌日清晨七点朝阳湖畔。
俊彦开着车去往朝阳湖的一路上,特高课和警备司令部宪兵团的人仍在各交通要道设卡抓捕昨夜行动的中军统漏网份子,空气里仿佛还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一身运动装的他在湖畔跑了几乎一整圈,身后才有脚步声跟了上来。他扭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几天不见,一脸憔悴的曾克凡似乎老了不止十岁,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步伐略有些凌乱似欲难以支撑般,他遂放慢了脚步,四外打量了一眼,看准了不远处的一片竹林走了过去。
少顷,曾克凡跟了进来,喘着粗气双手叉着腰说:“多年没锻炼跑不动了。”
俊彦解下脖子上的毛巾替他擦了把额头和面颊上的汗:“何止是跑不动?你早上起来就没照照镜子?”
“我哪还有照镜子的时间和心情,洗了把脸就出来了。有哪儿不对吗?”曾克凡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擦了把后脖颈。
“还好,就是……长话短说。你下面怎么打算?”
“南京恐怕是后继乏力了……”
“后继乏力?”俊彦冷哼一声。“你倒是蛮乐观啊,近乎全军覆没。这么说,你还打算带着这些残兵败将杀奔长沙?”
“有什么话你痛快说。”曾克凡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少跟我夹枪带棍,我现在很脆弱的。”
“你还笑得出来?”俊彦蹲到了他的对面,伸手抚着他的膝盖。“放弃吧。”
曾克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阴郁的目光越过俊彦的头顶投向天穹极远处。
凌晨时分,他和段留一分别向本部汇报了昨夜的实时战况和人员损失情况,到他早上出门时,均未收到只言片语,很不正常,但也侧面传递出一个信息:此时无声胜有声。
但他能跟俊彦这么说吗?他将从天边收回的目光放回到俊彦的脸上,伸手拿下他抚着自己膝盖的手强笑道:“别跟我在这儿腻腻歪歪的,搞得我好像多么需要你的安慰似的。”
“你以为你很强大是吗?”俊彦一语双关道。
“至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兄弟啊,你当能体会到我目下的心境。咱先抛开这是项政治任务勿论,昨夜之战乃我曾某平生之辱,又岂能忍之弃之?换位思考一下。”虽是敷衍之词,多少也表露了曾克凡此际的心理活动。
“荒唐!你这岂不是意气用事?更遑论长沙比不得南京,此际日中双方兵力集结于长沙一带激战正酣,皇室观摩团此番前去行程飘忽不定,且必定龟缩于铁壳内(装甲车),你怎么打?有百分之几的胜算?”说到情激处的俊彦脸上竟露出几分不屑之色。
“什么叫百分之几?看来你的立场尚未百分百转变过来哦。告诉你,哪怕百分之零点零一,哪怕我扛着炸药包,这仗我非打不可!”被他的态度所激怒的曾克凡放出了狠话。
“对不起,是我态度有问题。可是……”俊彦诚恳致歉,却被曾克凡断然截胡。
“没有什么可是,权当我作为一名军人的宿命吧,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得往下跳,无关意气用事,亦无须你理解。”这话愈发地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