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破浪而行的江川轮上人声鼎沸,人们大都从闷热的舱室里跑到甲板上来了,尤其统铺里的人基本上全都跑了出来,外面多好啊,有凉飕飕的风吹着,还有夜景可看,更有那好几拨的男人们随意在前后甲板上的空地上席地而坐甩着扑克,围观的人比打牌的人多出好几倍,大呼小叫不亦乐乎。
最为乐呵的是那些小孩儿们,一个个大声嘻哈着在人群中毫无顾忌地追逐嬉戏,而最为浪漫的是那双双对对的情侣们,手拖着手靠在船舷上假装看夜景,不时偷偷亲上一个。
何宽和邹站长并肩立在船舷的一侧,边观望夜景边低声商讨着接下来可能将面对的局面以及如何应对。孙组长和秋枫四处晃悠着,在人群中寻找潜在的疑似日本人。
此时上层甲板上,或许是受下面的氛围所传染,也或许在舱室里闷了一天了,冢本也来到了甲板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身边的随从甲也即守在甲板入口的那个壮汉颇带诗意道:“多么奇妙的夜晚啊,空气里仿佛飘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随从甲应和道:“同样也是自由的味道,您可是关在屋里憋了一整天了。”
冢本边做着伸展动作边问:“下面都准备好了吗?”
随从甲说:“一组六人控制船长并驾驶舱,二组三人对付电讯室并毁掉电台,三组六人占领轮机舱,余者三人于各舱伺机而动,人员均已调配到位。”
冢本做了一组下马蹲,拍拍手踱到船舷边往下看了一眼后,对随从甲说:“鉴于敌我双方目前已呈半公开状态,传下去,前期一定要迅速果断,后期要心狠手辣,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接近之敌,不如此我们极难坚持到丰都。”
随从甲点了下头质疑道:“课长,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的出行极为保密,军统是如何获知的?”
冢本思忖着说:“这个不是问题,整个派遣军内都知道我被发配重庆的事,真正的问题在于,军统有这个对我大动干戈下手的必要吗?除非他们获知了我所携带细菌武器的秘密。但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存在雅子要杀我的可能,难道她的能量足够大到撺掇军统来对付我?且军统蠢到甘愿当她的替死鬼?但若要将这种可能排除,就令我颇为费解了。”
他张嘴打了个呵欠:“自一见到军统的人上了船,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昨晚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这事太过蹊跷了。”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想了,若老天注定我死在这长江里,想逃也逃不过,但谁若想拿去我的一条命也没那么容易,索性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你准备好了吗?”
随从甲被他问得一愣,只得仓促答道:“回课长,自南京出发,属下的一条命就跟您绑在一块了,我活您活,我死也要为保护您而死。”
冢本赞赏地拍了他的肩头一下:“有你这样一个忠实属下,我很欣慰啊。传我的命令,今夜准时动手,把你的这种精神也一并传下去,一旦虎口脱险,我冢本绝不亏待你们。去吧。”
随从甲一个标准的立正向后转走,冢本则将一双目光遥向天际深处,或许仍在想刚才那个困惑着他的谜题。
夜渐深,风里带了些凉意,爽透了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返回舱室,没一会儿,甲板上就清空了,继而大大小小的鼾声响起在各舱室内,有人的地方就有打呼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