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顺着房檐点点滴落,骤雨已停,如今入冬的时节,到底是多了份寒意。
青砖碧瓦的府宅之中,一派热闹气象。
只见堂屋之外,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着一身粉『色』长衣,正自指挥着一众下人们。
“四小姐,后厨都备好了!”丫鬟一身短制素衣,雀跃地跑来。
“姨母是宫里人,今日要来咱们府上,你可告诉他们,给我谨慎着点。”粉衣女子的声音听来威严。
她刚说罢,回身之时,瞧见堂屋正对着的花苑有些凋敝,这便遣人去收拾整理。
“姨太太也是自己家人,四小姐不用这么……”丫鬟瞧出她紧张之意,不禁随口劝慰道。
“哪轮到你多嘴!”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呵斥,便出自梁月疏口中。
只见她一身藕荷『色』窄袖深衣,外着一件深紫『色』织锦皮袄,领口银线绣着芙蓉,镂空镶玉的耳坠在迎风徘徊。
“长姐,你来了。”粉衣少女见了她,『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勉强欠身行了个礼。
“大家都过来吧,今日姨『奶』『奶』要来府里,也是辛劳大家了。”梁月疏微微笑着,见一众下人聚拢过来,便似无意一般,将粉衣少女手中的明细锦折接过。
“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四妹。”梁月疏略欠身,『露』出一个难为情的表情,一手拿着绣折,一手拉起粉衣少女的手,道:“你也知道,姨母她……不大喜欢人多,更是……这,再说了,四妹,姨母她……毕竟也不是你的亲姨母。”
她的话音落至此处,一众下人仆从们已然微有议论,而粉衣少女一脸通红,站在那儿。
“听长姐的,今日午宴啊,你便回房中去!姐姐之后呢,让后厨给你做些最喜欢吃的,你看可好啊?”梁月疏牵着她的手并未松开,而是攥得更紧了些,面上如常含了笑意,一脸温和。
下人散去之时,粉衣少女早已抹了泪痕,朝回廊那端奔去。
“大小姐,你这样,四小姐会记恨你吧。”侍婢紧随着梁月疏至堂屋,一时略觉不安。
梁月疏含笑望向她,摇了摇手道:“她一个庶女,记恨……庶女配记恨吗?”
“小姐,姨太太到了!”刚要继续说时,管家一脸喜『色』,前来告知。
梁月疏连忙敛衣奔出。出得正堂的时候,正见到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一身阔袖紫『色』宫装,头戴银质发冠,披着一身『毛』裘斗篷,一脸肃然,由两名随侍跟着,正往堂内走来。
“姨母!”梁月疏的声音极是轻柔,这便朝那女子奔去。
“月疏,快一年没见你了!”女子伸手抚上她的头发,肃然的脸孔之上总算跃现出笑容,略微泛着苦涩。
她便是梁月疏的姨母,名叫董宁和,是梁月疏母亲的小妹。
而她如今的身份,是宫中董昭仪的亲随女官,从六品的官职。
因为同样姓董,又是太仆寺卿的妻妹,加之她为人谨慎机敏,又多计谋,曾令董昭仪在一月之中由淑媛之位一跃成为卿安殿的主人,所以多年来她一直深得昭仪董氏信任。
午宴之时,太仆寺卿梁候兴也特意从任上赶回府中,见面便是一通司空见惯的寒暄。
“姐夫,近来朝中之事,你还是少议论的好。”说起朝政大事时,董宁和拦下梁候兴,一脸肃然,示意他屏退府中侍从。
梁候兴正自说得军情,却不想戛然而止。
然而董宁和之言又不能不听,他索『性』笑了笑,屏退了诸人,道:“我也只是在家中说些政事,回到任上,哪里还有胆子议论此等通天之事呢?”
“姐夫胆子一向很大,当年我姐姐入府之前,你便已瞒着她纳了诸多侍妾了。”董宁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哪怕当着梁月疏的面儿,也未有一丝停顿。
“三妹,你……这么多年了,给姐夫留点面子啊!”梁候兴尴尬地瞧了一旁赔笑的女儿,本能地夹了一口菜。
“朝中之事瞬息万变,姐夫如今倒是不失陛下信任。但若想脱颖而出,便要真正知晓陛下心意才行。”董宁和到底和缓了语气,郑然说道。
“陛下如今的心意,不就是打败淮国吗?”梁候兴饮下一杯酒,抬眼道:“这谁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