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说时,眼中泪徐徐垂下,她侧过身,示意清宁起身。
然而她只是跪倒在地,全无起身之意。
“兀自珍重吧清宁,若是有一日得了如意郎君,记得修书告知本宫。”安逸单手将她拖起,“从前的事,无论是恩义,还是仇怨,都忘了吧。”
她说得极是轻描淡写,仿若看透诸事一般,直令清宁愕然地目视着她,半晌噙泪,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舍生取义是圣人之论,若是容易,便不会千百年来着书立作了。日后,不必拿这些鞭笞自己的心,人活着,已经不易。在这宫中的一切,能忘则忘吧。”
安逸说罢,再未看她,而是轻声唤了方希送客,便再未回头一次。
傍晚时分,整个宫墙之内,扶桑花瓣翩飞不止,毫无停歇之意。
而步辇急至,长孙艳竟罕见地来到絮阑殿。
她一身繁复的藕粉『色』交领宫装,披着一袭月白裘袄,头戴白玉鎏金发冠,金线步摇横『插』在拢起的发髻两侧,袖口的珍珠『色』泽华美,大小均匀,极是精致。
“艳儿,你怎么来了?”方希和一名宫婢正自谨慎整理着安逸近日来的书画,而安逸站在一旁,刚刚饮下一碗汤『药』。
这一时见了长孙艳,她也当真是颇觉欣喜。
长孙艳双唇紧闭着,眼中似乎失神,又似乎下一刻便饱含火焰一般,屏退了随在身后的宫人太监,朝安逸步来。
“怎么了?”安逸将宣纸铺平,走过来拉了她手。
长孙艳嗫嚅着,眼中竟霎时噙满泪花,一时间扑至安逸怀中,放声大哭。
“艳儿!”安逸与她虽为姐妹,但自幼并不十分要好,姐妹之间,到底隔了许多芥蒂。更何况,长孙艳乃是萧后所出,而安逸则是叶絮的女儿,是故她二人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亲近之举。
安逸本自惊诧,不止是她,连殿内诸多宫人,见此情状,也均是愕然不已。
“安逸,我们败了!”
隔了许久,长孙艳抽噎之中,道出这一句来。
有那么一瞬,安逸的脑海中俱是空白。
“什么?”方希不可遏制地道出这句,发觉之时,为时已晚。
她恍然跪地,忐忑不已。
安逸眼如凝霜,缓缓落在长孙艳面庞之上。
“艳儿,什么败了?”她镇静着自己的心神,嘴边微微挂了一丝笑。
“我们败了!赵国败了!赵国败了啊,安逸!”长孙艳双目圆睁,早已是满面泪痕。
她神『色』惊惶,双手拉扯着安逸的衣袖,到最后,竟缓缓跌坐在地。
“你听谁说的?今日不是……今日不是没有朝会吗?”安逸恍若忽而醒过神一般,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一把将她拖起,“今日,不是百官休沐之日吗?今日何来军报?如何会有军报?”
“太尉刚刚报与父皇的!”
长孙艳说时,竟是满面通红。几瞬之后,她见安逸有如失神一般立在原地,勉力续道:“重元被俘,迁哥哥连夜逃回来,此刻怕是快到洛陵了。淮国六皇子已经下了战书,这一次,赵国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