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淮帝的声音。
他笑得颇为郑重,当下也意识到自己适才的言语过于冷硬,便轻轻步下玉阶。
越过他跪在玉阶旁的儿子,徐徐走向上官清雨。
上官清雨眼中含笑,似无事一般看着他。
而在淮帝走来的当下,她轻轻抄起身前几案上的酒樽,笑脸盈盈,左手展袖,对他一拜。
长孙艳此刻面如冰霜,她的视线冷冷的投向上官清雨,却见她以袖掩面,与淮帝共饮那酒时,衣袖隐约遮挡着的那双狡猾眼眸。
“六殿下,也是我的疏忽。刚刚东徽王提到他的婚事,孤想着,不如先把你的婚事办了吧,你看如何?”
长孙艳视线投向默默饮酒的桓宁,笑着说道。
依照淮国礼制,帝后均须称孤道寡,而数十年来,在淮国早已演变为皇帝以“朕”自称,而中宫皇后以“孤”自称。
“有劳娘娘惦念。只是,有些事情。要分嫡庶长幼。而有的事,比如七弟这样的喜事。依儿臣看,就不必遵循那些陈规陋习了吧。”
桓宁冷寂的双眸一时抬起,言语之间保持了该有的礼数。
然而他的话在长孙艳听来,已是当众驳斥了她的面子。
“嫡庶长幼……”
桓聿的声音幽幽响起,他笑着向坐于对面左首的兄长桓宁看去。
“六皇兄,敢问……你所说的嫡和长,可是你自己?”
“东徽王,你僭越了。”皇贵妃抬眼时,语声虽冷,却说得并不真切。
桓宁嘴边勾起一丝轻蔑的笑,他很小的时候,便听得这样的言语。
而今,他眼前闪现出从前的一幕幕,然而旁人看他时,却只能见到他那张冷傲孤高的脸庞,偶尔挂了风流笑意。
这一刻,他定定注视着面前的酒樽,似是什么也未听得一般。
只是,他的余光缓缓投向淮帝——他的父亲。
淮帝身形颇高,虽年过五十,却看来仍如青年人一般的身形。
他的形貌遗传给了他的诸多皇子,而仔细看来,桓宁的脸庞轮廓、他眉眼之间的特征,都像极了他的父亲淮帝。
不同的是,许是因为岁月的缘故,淮帝的眼中所流『露』的,并不同于他的第六子桓宁。
在他的眼中,是一种坚定与犹豫交织的神『色』,偶尔会闪过一丝帝王该有的灼然,却在大多数时候,仍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淮帝未发一言,而他自饮下颜妃上官清雨的酒后,便在席间穿梭。
此刻,并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见他徐徐走到代候的世子身前,而那年轻人一身宝蓝『色』长袍,见到淮帝亲至,竟一时间霍然站起身来,就欲跪地行礼。
“虚礼就不要了。”淮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来对一众宗室道:“青都一役,这孩子身先士卒,实在是有其父之风啊!”
“陛下谬赞,臣实不敢当!”
年轻的世子扑通一声跪地,一面行礼参拜,一面道:“青都一役,在城门时,臣险些中箭身亡,若非六殿下相救,只怕臣是没有命归来叩见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