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之处臣,应当累以律法。”
淮帝独坐于谪仙台最高层,他身旁的内侍监滕飞正自吩咐着身旁内官将那熏香燃起。
而说出此话的人,正是淮国廷尉,杨轩。
“律法是谁修订的?”淮帝没有表情,只是叹道:“先帝屡修律法,你可知为何?”
杨轩俯身回道:“先帝综核精密之才,佐定法令,是为宏图远虑。”
淮帝接过滕飞递过来的奏疏,尚未抬头,道:“接着说下去,先帝的宏图是什么,远虑……又是什么?”
“臣以为,”杨轩面若无事一般,继续秉持着一名臣子该有的姿态,俯身再道:“先帝的宏图,亦是陛下的宏图。”
“那朕的宏图,你便说上一说!”淮帝略微一笑,单手拨弄着掌中的奏疏,一时间侧头朝他看去。
“陛下的宏图,岂是微臣能够轻易置言之事?”杨轩敛息,沉声回答道。
“你之前说起先帝的宏图远虑,而后又说朕理当与先帝一致,可是如今问起你时,却又支吾不言……”淮帝哈哈大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自相矛盾?”
杨轩并未立即随上淮帝的笑容,而是屡次敛息,面若寻常,只展袖执礼道:“陛下睿智,微臣是畏惧天威,方不敢开口。”
“算了吧!”淮帝收起笑容,看着他,灼然凝视了几秒钟,侧过身又道:“你杨轩畏惧的事情,这世上有吗?”
“陛下所言,令微臣诚惶诚恐。”杨轩一贯为人谨慎,同时更颇俱察言观『色』之能力。此刻他虽然秉持着臣子之礼,未敢以平视之姿看向淮帝,然而透过淮帝的语气,以及他大幅度的动作,杨轩亦能察觉到些许端倪。
“陛下,该吃『药』了。”内侍监滕飞缓步上前,对淮帝温声提醒着。
他刚刚盯着两名内官试『药』,此刻已然过了半个时辰,便放下心来,着令身旁的宫婢近前,奉上『药』丸。
淮帝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继续看着杨轩,好似在端详着他的神『色』变化。
“杨轩啊,你知道这苏阳城都在传你什么吗?”淮帝看着他,打量之间,笑着问道。
杨轩心中忖度着,一时间知道自己绝不能回答不知,因为那便代表着他或许有心虚之事,亦是折辱了淮帝的颜面。
作为臣子,那必当是潜在的重罪。而且他更加清楚,朝中一切人事变动,一切赏罚规矩,俱仰仗一人,便是淮国天子,再无旁人。
是故当东徽王桓聿意图重金拉拢他之时,他虽然心中动摇,却到底秉持着自己只效忠于淮帝的心思,放弃了作为东徽王潜在支持者的机会。
他思付几瞬,略微『露』出一个类似于苦笑的表情。
“陛下,臣的骂名太多了。”他这一句回答的甚是巧妙,可以说是含了一半的真切,又有一半的圆滑。
淮帝抚掌道:“骂名倒是不怕,只是污名,不知杨爱卿你担不担得起……”
杨轩一时间有些错愕,他全然没有想到淮帝会道出这一句来。本来,他以为淮帝只是在试探着他的忠心,以此决定着他在廷尉任上的可用程度,然而事实令他略觉措手不及。
他迟疑着,却在刚要开口的时候,看到淮帝心思深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