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宁说时,恍惚间便欲起身下榻。
“你病着,便不要多礼了。”淮帝看着他,平声道。
“劳烦父皇亲自到这儿来,儿臣心中惶恐。”桓宁即便是病着,以他对于淮帝的了解,他亦知如这般的漂亮话,他仍然是要说出来的。
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朕来时,想起你小的时候,朕带你去林都猎场。”淮帝似是回忆起往昔,慨然望着他的儿子,徐徐道:“你如今,人大了,心也大了,小时候的事情,怕是早已经忘记了吧!”
“怎么会忘呢父皇?”桓宁一时间心中酸楚,他想起当年的一切,而那个时候,他太小了,年幼到真的以为他的母亲会回来。
他一时间急急闪躲着淮帝的视线,只是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之感。
然而当着淮帝的面儿,他却装作无事一般,甚至是如今身上冷得好似就要发抖,他却仍然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连脸上的笑容都和往昔没了区别。
“宁儿,你若当真记得父皇,记得从前,那么现在,便是你放下心结的好时候。”
淮帝说着,一手轻轻搭在桓宁的肩上,他状似慈爱地望着他,一时间刚要继续说下去,却见桓宁目中无光,确是一副病容。
“父皇,儿臣本无心结。”
桓宁说着,却没有正视他父亲的视线,而是侧目道:“若说有,那便也是儿臣自己的事情,与父皇没有关系。”
“你是朕的儿子,你的事情,与朕没有关系吗?”淮帝说得果决,却一时间见得桓宁略显怔仲的神情,一时间止了话音。
“你在怪朕吗?”他质问道。
桓宁刚要开口,却觉喉咙好似就要破裂一般,可是他如今面对着一脸无辜之态的淮帝,似是有许多话要脱口而出。
他忍住,却一时间垂下眼来。
“母亲的事情,到底是父皇您的家事,是您与她之间的事情。”他叹道,“可是儿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父皇连一封寻她的诏书都没有……”
眼泪倏然自桓宁眼中掉落,他这两日病着,于睡梦之中多次梦到他的母亲。
可是那张久违的脸孔,对他而言的确并无过多印象了。
他只是记得他母亲的声音,记得她在眨眼之间变戏法一般地替他将眼睛上蒙着的丝缎揭开,而在他那时幼稚的心灵之中,青涩的眼眸之中,只觉得母亲的笑容,才是这世上最美的笑容……
淮帝『露』出极疲惫的神情,一双睿智的眼眸渐渐也被水雾所占据。
他定定看着他的儿子,看着桓宁的眼光从愤懑到震惊,再由震惊到不解。
最后,他只是听得桓宁道:“父皇恕罪,儿臣病着,怕是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