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要……求什么?”淮帝问得直截了当,他的问话令桓宁微微怔住,却一时间摒除了自己的那份不切实际的自负。
“父皇……”桓宁竟然似是恢复如初一般,他竟然撩起那叠在身上几层的锦被,如若平常一般坐起身来。
而后,只见他的眉心皱着,却如同无时发生一样,只是微微用手扶住了那床栏,踏出一步,便即敛衣跪地。
他展袖衣袖,对着他的父皇,叩首便是一拜。
“宁儿,覆水难收,你该明白。”淮帝明知他此刻是硬撑着身体,他更加能够见到桓宁额上的那细微汗滴。
他走近,屈膝下来,看着他仍然叩首不起的儿子。
“淮国的生杀大权,俱在您的手上。”桓宁说时,乍然抬起头来,眼中再无徘徊,只是留存着不安,“儿臣恳求您,为了儿臣,徇私一次。”
“你是这朝廷的临睿王,是征伐天下的六皇子!”淮帝蓦然道,“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岂能亲口向朕求情,亲口说出徇私这般无状之言呢!”
“儿臣无状之举,怕不止是今日才有。儿臣久来仰仗父皇天威,即便行军之中,亦以自己淮国六皇子的身份为豪,同时约束着自己,鞭策自己万不可令淮国蒙羞。可是如今,儿臣同样想以父皇六皇子的身份,求您,请求您徇私,为了儿臣,赦免了她。”
“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而已……若你想要这种女子,淮国还不够你挑吗?”
淮帝说得惊愕至极。他从来不曾想过,他素来以冷绝着称的儿子,竟会在这个时候替一名风月女子求情,而且是这般情真意切。
“无关她的身份,只是无论她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在这个案子里,她都只是一个无辜之人!”桓宁回避着这种感情,回避着他父皇的问话,回避着他自己几乎都要不认识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无辜?她是你的人,你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你让她下毒,她便下毒。若那毒是你下的,那么她来抵罪,不也正是你的如意算盘吗?”
淮帝竟然说得这般明晰,直令桓宁『露』出一个愈发明晰的笑容。
“你觉得不对吗?还是你觉得,朕早已经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透了?”淮帝不自知地笑着,他顿了顿,再道:“宁儿,一个人心思过重,不是什么好事!”
“父皇,儿臣承认……”桓宁挪动着双膝,此刻仍然是避过淮帝意图拉他起身的手臂,而是急急朝他而去,执礼便道:“若说儿臣无意争储,父皇可相信?”
“你说什么?”淮帝又怎么会没有听清,可是他此刻如常问道,竟好似并未留心桓宁的话。
“父皇睿智英明,应……”
桓宁的话未说完,便见淮帝郑重地望着自己。
“宁儿,上官悬死便死了,朕并不想理会他的『性』命。这一点,你应该早就清楚。而同样,朕更不可能用自己儿子的命去偿还他的命,这一点,你更应该是明白的。”
淮帝说时,并无犹豫,而是斩钉截铁。
“儿臣都清楚,所以才会设局。”桓宁忍不住再次咳起,可是他眼眸微微颤抖着,却终于没有提防得了那喉间隐约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