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为什么送我走?”安逸这一句话,好似问出多次,却在每一次发问之时,总觉词不达意。
这一刻她问出的,方是真心之言。
桓宁笑了,他竟然笑得错愕非常,而后一脸不解地望着安逸,轻轻道:“你留在这里,对你而言,有什么助益吗?本王已经得知你的身份,你不可能再探听到任何关于临睿王府之事。”
“可你为什么不除掉我?”她再问时,好似在说一件与生死全无干系的事情。
“我要你的命,何用?”他眼中闪烁着,却笑了出来。
安逸沉默着,再次看向他时,同样还以无奈的苦涩之笑。
“你问了这么多,莫非怀疑本王……出尔反尔吗?”桓宁多疑的『性』格从来无法改变,此刻以他的逻辑,以他的心态,他只觉得,安逸似是另有筹谋。
安逸笑道:“殿下当我是什么人?”说罢,她眨了眨眼睛,叹道:“再说了,你再是出尔反尔,又能将我怎样呢?难道殿下会救了我,再杀了我吗?”
“你担心的,难道还会是其他?”桓宁极自负地看着她,恍然便道。
“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殿下舍不得……”安逸从来不知道,自己以绫罗的身份开口之时,竟然真的是什么难为情的话语,都可以说得出来。
若是要从前的长孙安逸说出这句话来,只怕她早已羞愧难当,更遑论如今这般面不改『色』、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桓宁也不曾料到她会将这一句说得如此突然,如此直白。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只见他轻敛衣袍,侧目冷声道:“罢了,送别之言,本王原谅你无状便是。”
“殿下,如果你真的要送我走,那么……绫罗想去……”
“你想去哪?”他失神,不止因为安逸突然的言语,也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反应过快了些。
安逸不解他此刻的神情,一时间话音有些停滞。
“榉北。”是安逸的声音。
桓宁的震惊无边,可是他却不能令任何人看出。尤其是此刻,在室中只有他和安逸的时候,他更加不能够『露』出一分惊愕之态。
如同寻常一般,他略微点动着手指,似是没听清楚的样子,略微茫然看着她,极冷淡地说道:“榉北是苦寒之地,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小时候,我便随母亲待在那里,可以说,是在那里长大的。”
安逸想起在赵国时,太傅叶乾的女儿叶梓迦曾经对她多番描述过早年间在榉北的一切,那里的风土人情,那里的冰天雪地,她虽未亲眼见过,却早已在这些年间听得的描述之中,渐渐成为记忆中的一部分……
这一次,在又一次历经生死波折之后,她扯谎之时,竟然可以声情并茂。
而她徐徐说了几句,便是将叶梓迦的经历,如出一辙地套用在自己身上罢了。
“你是说,你是你父亲的私生女?”桓宁竟然好似相信了她,听得她说及榉北之事,他竟然有些动容。
闵西昆早已替她安排好了身世故事,而今,除却地点不同,她所说的一切,便都是遵照闵西昆的吩咐。
“殿下说得太客气了。”安逸本想刻意流『露』出一份伤感凄然之态,然而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真实身世,与这个所谓的假身世,如出一辙。
她的生父是夏侯俊,而在旁人看来,在赵国宫中那些知情人看来,她或许便是叶絮扰『乱』皇室血脉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