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那屏风被移开,她却也是有些讶异。只是,她朝那一边的桓宁看去,却见到他好似并未看到自己。
“绫罗见过殿下。”
此言道出的时候,她微微俯身,抱着琴便在行礼。
桓宁仿佛室中仍旧只有自己一般,仍然没有顾及她的存在。
“绫罗见过殿下。”
安逸复道之时,却是想到,自己同他已然很久没有这样的疏离之感了。
桓宁的薄唇略微动了动,眉心一瞬间紧皱着,却没有舒展之意。
“绫罗见……”
安逸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耐心,竟然在第三次向他请安之时,心中仍旧没有波澜,甚至连一丝不耐烦都不曾有。
“这般虚礼,难不成生疏了?”是他的声音,在安逸话音未落时,便开口将她的话打断。
安逸默然抬起头来,恰见到他执笔的手微微停下。
她很想近前,然而他的面庞肃冷,令她心中涌动多番滋味。
于是,她便也只是待在原地。默默然,她终究是开了口。
“不是生疏,而是……绫罗很久不曾向殿下行礼了。”是她的亲口回答,竟然也是真心之语。
安逸心中很是清楚,桓宁对于她,当真是优容有度了。
“你却是骄纵的『性』子。”桓宁抬起眼来看着她,神情冷漠,却叹了一句,“确实如此。”
“绫罗身份卑微,不该骄纵。”安逸的指甲摩挲着手中的琴弦,心中只是觉得沉抑。
“本王说一句,你便要回驳一句。”桓宁恣意地朝身后的椅背仰去,他的视线看着那屋顶的绿兰,一时间安逸也不知他内心作何想法,只是见到他略微起身,看着自己。
“临行之前,抚琴一曲,也不枉了你这雀屏楼花魁娘子的美名了。”他说得恣意,好似半分不把她放在眼中。
那样的神情,同安逸初次以绫罗的身份见他时,如出一辙。
安逸并不觉得难过,或者说,她觉得,自己好似也不必难过。
“殿下想听什么?”她自己坐了下来,离桓宁有些远,却是看不清他的眼眸。
“本想叫你弹你最擅长的曲子,可是转念一想,终究是离别之曲……”
桓宁叹了口气,却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只是笑道:“如今,本王也不算是辜负清友所托。”
“殿下已经仁至义尽,而绫罗,便早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安逸的手指轻轻搭在那琴弦之上,缓缓说道。
“离殇曲,你可听过?”桓宁好似并不在意她说了些什么,只是茫然间似是抬起头来,悠然便道。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安逸想到这支曲的配词,却是一惊。
“这是《九章》里面的原话,后人把它放在离殇曲中,倒也微妙。”桓宁将手边另一封信笺拆开,便是自然而然道:“如今别离,只是想听此曲,并非一语双关,你且放下心来。”
说罢,他抬眼道:“终究相识一场,本王之前所想的,对你的期盼,从未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