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本不想将门打开,但是自己住在这里,若是装作没听见,便终是无礼。
推开门时,只见到那店小二见到自己,却是『露』出一副惊叹表情,继而连忙咧嘴笑道:“原来是位小姐,这是我们掌柜的特地吩咐给各位贵客熬的绿豆汤,虽然不名贵,但是这伏天嘛,喝点这个总归是好处多多。”
“谢过小二哥。”安逸说罢,抬手接过,这便将门掩上。
她没有喝下去的心思,只是默默回身,端着那热气腾腾的托盘,便只是随手将其放在桌案之上。
可是她一向都端不稳那托盘,从前在临睿王府,她便是如此,而今也仍然未有进益。
眼前似是浮现当日的情景,那时的她一身藕粉『色』长裳,听得桓宁吩咐,便将那刚刚煮好的燕窝放在托盘之上,想着要亲自奉上。
可是她自幼便是公主,从未亲自侍奉他人,即便从前她时而会将一些美味的羹汤奉与她的父皇,可那也自有内侍宫婢服侍,她便只需要近得御前,说些婉转话语便是了。
所以初次为桓宁奉上羹汤的时候,那情景自是可想而知。
安逸凝神望着眼前那碗绿豆汤,却是凭空一笑。
桓宁那时的话好似还在耳边,她记得他无奈地看着自己,眼中的寒冷已然无法再加重了,便只是不得已叹了口气,对她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本王觉得该改一改了!”
那时她与他还不熟悉,自是念着绫罗这一乐伎的身份,不敢与他有丝毫争执,便是故作清新无辜一般,顺着他的话音便是询道:“那么改成什么啊殿下?”
那好似还是桓宁第一次对她笑,她只记得他当时侧目一笑,便是连手中的湖笔也随之放下,只是叹道:“百无一用是绫罗啊!”
想到此处,不知怎的,安逸竟然又是一笑。可当她意识到自己唇边的笑意之时,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却是无边的愧疚。
有时她会问自己,当年入淮国的初心是什么?
可是她又无从寻找自己的初心,因为闵西昆派人救下她便将她带至淮国,可以说,若依照她的本心,或许此生断不会入淮。
命运是如此,她那时只觉得能活下来,便已经不易。
而后的心思,便是希望能凭借一己之力,替父兄完成未完成的大业。
可是如今想来,这也好似只是一个妄念。
裴邵的话语一时间响彻她的耳畔,她忆及今日在王府门前见到他的情形,只觉得浑身上下尽是冷俱之感。
不知为何,心中的激动却是减了颇多,连她自己不知道,今日见到他时的心情,到底是如何的……
碍于身份,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他。
可是只是抱着琴朝那边望过去,那一眼,她便已经怔在原地。
安逸抿着薄唇,一时间心中沉抑无比,旧事一旦想起,她这一夜便是要无眠了。
室中烛光不甚明朗,她轻轻将灯罩提起,用银簪拂动那火苗。
一时间好似也亮了些,她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便是回到桌案旁坐下,见得那绿豆汤仍冒着热气,便是不忍辜负,只是轻轻抬起手来,捏着那碗的两边,轻轻将其从托盘上取出。
碗口太烫,她便是急急一动,便到底见得那热汤洒落一部分。
托盘之内,恰是白『色』绢帛为衬,这汤便俱渗在其中。
安逸无奈一叹,只恨自己手笨,却转念即想到自己这般笨手笨脚,竟也能将诸多乐器研习得游刃有余,到底也算一件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