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丽音坊并不热闹,此刻只有寥寥几桌的客人还在把酒言欢,而他们多数都在楼上的客房之中,楼下仅有几人在猜拳饮酒,却在是离门口极远的那一方向。
适才那小厮叫安逸离门口远些,便是匆匆步入储物的房中,而他同样匆匆步出之时,手中抱着一件黑『色』长袍,这便递过来给安逸。
“将就着披上吧,”那小厮满面错愕,倒是有些怀疑,只是再道,“亏得是天黑了,不然姑娘这一身血迹,只怕要被送到衙门盘问才是呢!”
“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真的问我,只怕要被吓死便是了。”安逸随意同他说起一句玩笑话,而她来时本自匆忙,到得此处却一时间停了下来,竟还有时间和心情同这小厮谈笑。
而事实上,她只是忧心着,见得裴邵索要丹『药』之时,她到底该如何开口,又当何种理由才能将他说服……
她紧紧将那黑『色』衣袍裹在身上,也顾不得暑气湿热,只是犹豫几瞬,到底叩起房门。
“谁啊?”是他!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安逸一时间觉得欣慰,可是她如鲠在喉,却在一时间没有应下任何声音。
“进来吧。”裴邵似是知晓在外面的人是她,此刻安逸只听得那样平静的声音,蓦然间她便也顾不得其他,只是轻轻伸手将那扇门推开。
他整理着衣物,此刻自屏风后绕过身来,竟是一脸欢颜。
那般清澈而疏朗的眼眸与她相对,相对之时,安逸只是见到他脸上的欣喜之态一点点逝去,而顷刻之间,只见得他手中衣物尽皆松落在地,而他急奔至安逸身前,一时间看着她,匆匆将那外袍拨开,却见得她满身血痕。
“不是我!”安逸见得他神情再是紧张不过,此刻连忙开口,只想令他心安。
裴邵一怔,一时间握住她手臂的手微微一动,却是没有放开。
“伤在哪儿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此刻目光灼然,却只是见到面前之人苦笑了几瞬,微微将他的手自肩上移下。
焦迫的情绪随着她的安宁之态而舒缓下来,可是裴邵一直盯着她,却终究在确认她无事之后,怔怔着竟是退后一步。
“泊昭,”她见到他那般犹豫的神情,一时间急急将他手臂拉过,“这血不是我的,是桓宁的。”
此刻说得这几个字,好似到底无足轻重。
“你听我说,他为了救我受了伤,现在我们是在榉北,这里……”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裴邵,却是硬生生道,“这里你也知道的,没有再好的医官了。而军中的医官说他救不了桓宁,他们说如果今夜救不回来,那么他明天可能就……”
她说时含着愈发浓重的哭腔,而眼泪随着她的话语而一颗颗滴落。
“会死?”裴邵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她的面庞,却是觉得自己在流逝的夜『色』之中愈发寒冷。
他说得那般平静,却还是以往的他,如同从前一样,他从未表『露』过真正的心绪。
哪怕是他在愤怒着,哪怕是此刻他很想清晰地告诉她,告诉她她此刻的一切举动令他心中痛楚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