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凝的眼睛里是混着黯沉光线的朦胧夜幕,她盯着眼前方看了一会,茅屋的门没有关,叠溪还跪在地上,那些帝国铁骑森严围守,更远的地方能够看到几簇篝火的明暖色。
“我们小时候都不是如今这副模样,整日里折腾个不休,调皮捣乱,胡作非为,伺候我们的宫人们总是苦大仇深着一张脸,跟在我们身后,又急又怕的哄着我们不要乱跑,那些下人伺候我们最长的有多久?我是指除了张婆婆那些打小就在我们身边伺候的人,能有半年吗?”
萧清选也回想着那段年幼的时光,稚嫩的孩童彼此陪伴,彼此照亮,即使被蒙上了层层时光的蹉跎,退了一些颜色,变得有些斑驳不清,依旧在发光,在温暖,在熠熠生辉。
他微笑了起来,“似乎都没有,最多的也就三四个月。”
萧千凝的手搭着锦被,指间捻摩那些织锦攒花绣出的海棠花瓣,“是啊,我们太坏了,老丞相那样长的胡须,留了几百年,割了后差点要伤心的自刎,最后好不容易,还是父王拦住他,给我们收拾了烂摊子。”
萧清选的指尖抚过小殿下湿润的唇角,一颗泪融在他几乎透明的指尖上,“护国大将军的虎符,我那年下旨给他制造了一个纯金质地的,是我们弄坏的那个的一倍,算是赔偿大将军了。”
萧千凝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这些童稚趣事如今娓娓道来,真得是很美好的样子,她想了想,有些好奇道:“对了,七皇叔的那个宝贝儿子,叫引珩的,如今怎么样了?我就记得一副欠揍的模样,看到一次就想揍他一次。”
萧清选道:“前年承袭了七皇叔的爵位,享亲王尊,多数时间都住在长安街的王府里,偶然会回去封地住两个月,去年娶了老丞相的曾孙女。”
萧千凝眨了眨眼睛,“那还真是要恭喜他了。”
萧清选:“他如今逍遥的很,去年底王妃有喜,如今正乐呵呵的等着孩子出生,年初就上奏疏说,要陪媳妇,跟我请一年的长假,我没同意,我孤孤寡寡一个人,他媳妇孩子两手抓,还想着在王府休息,我才不由着他。”
夜间的五月有些微凉,窗外是深得不见底的黑暗,屋里尽管油灯亮着,黯澹的光线也是那样熹微的弱,眼前依旧是一片深深的灰暗。
萧清选在这样的光线里,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起来,几欲摄人心魂的眉眼,皎皎如人间雪,陌上人如玉的面具也裂开了数不清的缝隙,这样喜欢戏弄别人,如同猫一般捉摸不定的清绝少年,才是真正的他。
说完那些,年轻的皇帝拿起她的手把玩了起来,“阿凝,安澜巷的那位老板经常会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说要给你做最好的香辣烤鱼,永绥路的那家食肆也时常会问起你,只是他们家的厨子换成了老人家的儿子,锅包肉做得没老人地道。”
他们小时候经常跑出宫,和街巷里的帝都百姓熟悉的很,萧千凝回来帝都这么久,也没有出去过,如今提这一句,她竟然真的有些想去看看。
“有机会,我带着小凛他们去看看。”萧千凝见萧清选拿她的手揉揉捏捏个不停,微微迟疑了会儿,她终究还是开口了,有些事需要说清楚,就算会伤了彼此也得说,“阿选,我方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