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蜘蛛则简单得多,因为蜘蛛倒吊在网丝上,我只需拿瓶口对着蜘蛛头部,然后用手指将它屁股后面的丝线挥断,它就啪地一声掉进去了。
总说这些东西是没趣的,所以我得说说我的平房,我小时候喜欢爬到高处往床上跳,假扮自己是被怪兽打倒的奥特曼,重重往床上摔,摔得我越疼我越开心,有时我甚至心脏都要被甩出来,我仍淡定自如,重新站起来呼呼哈哈地挥舞双手和双脚和隐形的怪物作战。然后又倒下又站起……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不过我爷爷奶奶总要揍我,因为我家床是弹簧床,经我一折腾那弹簧就断了,床也就不弹了,我摔下去摔得生疼。于是我又跑到床头上去,那是胶皮的一个床靠,我光着脚爬上去,又跳下来,不多时那胶就全部剥落了。床靠变得丑陋不堪,爷爷奶奶要狠狠揍我,因为由前文可知这并不是我的家,而是我大娘暂借给我们住的房子。
除此之外我还干了一些其他坏事,例如在墙上乱涂乱画,白生生的墙壁变成了五颜六色的艺术品,我还贴上许多小人画,后来撕掉时还顺带扯下了一大块墙粉。这种气愤的感觉直到我遇见我妹妹才有所体会,所以他们就揍我,我也习惯被揍。
不过我更多的时间用在摆玩玩具上,我喜欢买一些小人儿玩具——他们都是带枪或者带炮的士兵,你一定见过。因为我爷爷喜欢看战争片,所以我也跟着看,渐渐迷上了排兵布阵的感觉。所以我所有的零花钱都花在了小人儿上,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累积了数百个,我摆放一次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而我模仿一场战役打倒所有敌人不到十分钟。于是我开始添入情节,放慢节奏,让一些士兵被救治……
这种方法很有效也非常有趣,我在大脑中脑补各种电视画面,然后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会扮演正义的一方一会扮演邪恶的一方。结果毋庸置疑总是正义的一方取胜,但都是惨胜,往往要拼杀到只剩下一个人,才能决出高下。——这也是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
如此一来,我便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过去了。这时我便自豪起来,我很有想象力嘛。我确实很有想象力——我喜欢晚上和小伙伴凑到一起讲鬼故事,但每次被吓到的都是我自己,每当我把头脑中的故事讲述出来它就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惊得我后背直发汗。虽然小伙伴也吓得不轻,但我敢肯定我是最怕那一个,因为他们看见我吓得瑟瑟发抖于是就信以为真,所以他们也害怕起来。虽然我知道这是幻想的,但我还是从生理方面表现出了它的真实性。我真是个出色的故事描绘者和表演者。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我上课发呆时,我会幻想有一只怪物从校门口走了进来。它长着布满黏液的獠牙,一张血盆大口,舌头像蛇一般分叉,呈血红色,它的身形和人一样,只是全身长满了暗绿色的鳞片,头部似狼。
这时我感觉大地在颤抖,校园拉起了警报,门口的保安全部被杀死吃掉了,它正在朝我这走来,很显然是奔我来的。
所有同学都抽身起来和老师去堵门,但这是徒劳的,一些明智的同学从三楼直接窜下,隔壁教室木门发出了破碎声,然后是一阵尖叫声,无数同学从窗口纵身跳下,还有一些试图通过窗沿攀爬到我们教室来。
整个教室里面的人都在惊叫,只有我坐着不动,因为我在想,这个怪物如果突破了前门我就从后门跑出去,如果是后门我就从前门跑出去。
我确实十分害怕,我怕它会伤害我心仪的女生,所以我会趁乱牵住我心仪的女生,告诉她我的想法,然后让那几个平时欺负我的男生去堵门然后被怪物杀死。
然后不一会我又想,我其实是个超人,我可以从座位上一跃纵身飞出教室,将天花板撞得粉碎,然后将怪物击败,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阵欢呼声,继续前往世界各地击败怪物。
一会我又想,我应该悲惨一点,在怪物从前门冲进来后,那几个欺负我的男生拿着板凳和怪物殊死搏斗,但是几下就被杀死吃掉了,我拉着我心仪的女孩跑下楼去,那怪物不顾一切追向我们,我们拼命跑到操场呼救,却发现所有人都死光了,这时怪物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张开血盆大口,那粗壮的爪子撕扯过来,我心仪的女孩推开我,自己被爪子划伤倒在我的怀里,然后我因为悲痛欲绝所以暴怒了,将那怪物揍得稀巴烂。最后我抱着心仪女孩的尸体永远离开了……
没开玩笑这真是我小学上课发神时的心路历程,而且我那时确实有心仪的女孩子。直到现在,我有时也自己吓到自己,我有时想着地震,然后一下子从床上弹跳起来把室友吓得魂不守舍,因为我感觉好像真的地震了。
那感觉如此地真实,以至于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手机不停翻看着是不是有地方发生地震了。但其实并没有,如果你非要说地壳每时每刻都在变动,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这确实有些不太正常,那时候每次我幻想结束,都是依靠一个粉笔头或者一个黑板擦。
我身高较矮,从小到大都是坐第一排,现在又有了粉笔头和黑板擦,我脸上白一块黄一块的,所以我可以说是吃粉笔灰长大的。
总而言之我喜欢编造故事,这与我喜欢创作自然是有着直接关系。我那时喜欢讲笑话,喜欢讲鬼故事,于是每次他们还没笑我就已经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笑得说不出话来,每次他们还没被吓跑我就吓得缩成一团,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哭闹着要他们陪我一起回家、一起上厕所。
这样看来我仿佛是一无所成,但我依旧快乐。在平房里的晚上,我有时睡不着就抬头看着天花板,街上陆陆续续有车辆过往,影子恰好投射到我们房间里的天花板上,我就呆呆地看着,什么都不想,听着汽笛声猜测下一个影子会什么时候出现,或者是什么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