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施茂芒手执白布当先,他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地跟在身后,分别举着一副凶神像,其后是一办吹杂乐器,跟着是抬的两座墓碑,再后是随葬品,接着才是三口棺材,每具八人抬棺。旁边有人执着一篮纸钱一路撒着买路钱。施禹水手捧祖父跟父亲的牌位紧随在棺后,淑娘在他身侧捧着高氏的牌位,两人身后才是五服之内的施家族人,都身着孝服,哀哀哭泣。
不多时来到施家祖坟地。施重山的妻子蒋氏早已入土安葬,如今棺椁也被挖出与丈夫合葬,施长安高氏则是在施重山墓的右侧又开了一个墓穴。看着棺材入坑,开始撒土,亲友等放声大哭。终于坟墓合拢堆圆成一个土馒头,墓碑也立在坟前,施禹水与淑娘夫妻分别磕头、焚香、上供、烧纸。施茂芒夫妻便来拉两人:“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却见几个人赶着两辆牛车过来,一个拉着成人小腿粗的木头、一个拉着满满的稻草。众人事先得了吩咐,知道举人老爷要在父母坟前搭个茅屋守孝,便纷纷上前帮手,先用木头搭成架子,又将茅草一束一束铺上,很快把一座尖顶圆形茅屋盖起来,开着半人高的门,剩余的稻草都在屋内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淑娘看了整个过程,倒把自己印象中那风一吹就倒的印象丢了去,心道自己原先以为草棚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顶棚,没想到也是个屋子
。
这里的事都告一段落,众人一起返回,亲友们去施茂芒家,别的宾客棺夫、吹响器的都跟着王大王二到施家大院。前院里,摆着一大筐炊饼,一锅白菜豆腐粉丝正在煤球炉上翻滚。每人一碗菜两个炊饼送上,不够了厨房里还有,一时间院子里到处都是稀里呼噜的声音。
施禹水安排了亲友们在曾叔祖家用饭,又对淑娘道:“娘子,今夜起我便住在爹娘那里了,你每日一早一晚送饭就是,我在那里读书,你也可将书本带来给我。”
淑娘应了,又看看四周低声问道:“我呢?”施禹水一怔,回答道:“你身体不好,在家守孝就行了。若要虔诚些,就别睡床,地板上铺上稻草睡,也是个法子。”
淑娘又问:“你若住在家里倒好些,你既然不在家住,总不能唯有王大王二两个壮丁,若说叫他二人也住出来,那么大的院子只我跟春花两个人住,也不妥当。”
施禹水皱着眉想了半晌,才叹气道:“先叫曾叔祖母陪你住几天,再安排吧。”转身又去与施茂芒说了此事。施茂芒说:“你媳妇虑的也是,我看不如你家两个男仆到我家里住着,有事要吩咐他们办的话派人叫一声就能过去。我家里原来雇的村里的婆子媳妇做活的,叫你媳妇也雇上两个住在家里就好了。”
施禹水想了半天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得同意了,回头又说给淑娘。接着又道:“这边亲戚们吃过饭差不多便要回城的回城,回家的回家,你可备了回礼?家去准备好送过来吧,家中那些人也该开了赏钱打发走。顺便给我收拾些衣物被褥吧。”
两人向施茂芒告辞回到施家,院子里或蹲或站二三十人,都端着碗拿着白面馒头吃得正起劲儿。淑娘来到东南侧灶房,王婆子刘氏两个也躲在这里吃得兴奋,见了淑娘便讪讪地放下碗,唤“大娘子”。
淑娘对王婆子道:“王婶子,你在这村里多年,我也不客气了。村里有没有谁家婆子还想找个活计做,又能住在家里的。”刘氏想起上午婆婆的教导,立刻抢着回答:“举人娘子,我就愿意。”王婆子也堆起满脸的笑:“是了是了,俺这个二媳妇儿能。”淑娘摇摇头道:“不够不够,还得再找一两个来。”
王婆子眼珠一转说道:“大娘子,俺娘家妹子不是咱村儿里哩,她死了男人十几年,孩儿也拉扯大了娶了媳妇儿,就是媳妇儿磋磨她,恁看她中不中?”
淑娘听见是个积年老寡妇,先就满意了三分:“她多大年纪了?她儿媳妇磋磨她,儿子不管吗?”
王婆子道:“俺妹子脾气好,孩儿也孝顺听话不惹事儿,就是木有媳妇儿命。今年四十多岁了。”
淑娘又问:“若住到这里,儿媳不会找上门来闹她吧?”王婆子连声道“不会”。淑娘便说算她一个,刘氏也算做一个,还要再找一个。
刘氏插嘴问道:“大娘子找这么多人做什么?”淑娘不欲说给她们听,便摆手道:“你别管,你只说你知道的人就是。”
婆媳两个又提了几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淑娘否决了,两人无奈道:“大娘子,咱这一片儿实在木有合适哩了。”
淑娘听到“这一片”,正想问问别的地方的人,猛地又想起招弟来:若招弟同意嫁给王二,倒是可以跟着住在乡下,是个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