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道:“你们两姐妹同姓,嫁的人也同姓,称呼一样了也不好分。这样吧,王婶子是按她夫家称呼的,我就按你娘家姓唤你一声李婶子吧。先说与你知道,我家守孝,要在这里住三年的,你若是肯呢,就签三年做工的契,等我们离开时再看是不是还在我家做工。”
李婆子喜出望外地道:“老婆子肯的,肯的!”
淑娘肃容道:“我家规矩不大,只有一点儿,你家儿子儿媳的事,莫闹到这里来。”李婆子又低着头说答应了。
淑娘打量了下她的衣服,道:“王大去写个契来,顺便拿一身衣服过来。”王大在施家做工将近十年,施家又是开学堂的,王大兄弟自然也都是识字的,写契不成问题,只是说家中并无合适这位李婶子的衣服
。
淑娘想了想道:“我记得,有亲戚走的时候不要孝服的?不拘好歹,先拿一身过来给李婶子遮遮寒。至于里面的,等闲了再收拾吧。”又转头问春花:“春花,昨天收拾屋子的时候恍惚记得有婆婆旧年的鞋子?”春花说确实有,自己给收起来了,这就拿给李婆子,便跟在王大身后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李氏姐妹并淑娘,李婆子感激涕零地道:“举人娘子是大善人。”王婆子也道谢,淑娘便问王婆子有没有剩的饭菜先给她吃一点。李婆子忙道:“俺搁家吃过饭才来哩。”王婆子却捅捅她,笑着说:“大娘子,俺妹子搁家也木啥能吃哩,俺二媳妇儿正刷碗哩,炊饼有剩哩。”淑娘对王婆子的小动作视若无睹,正好王大拿着衣服并一纸契约过来了,便命王大从头念了一遍,然后对李婆子道:“你画押吧。”
那李婆子虽不识字,却听得清楚:自己住在施家,一日三餐管饱,一年一吊钱,给一件内衬的棉袍,夏天给一身单衫,冬天再另给做一件粗布外袍。顿时喜从天降,忙不迭地按了手印儿,跪下就磕头,淑娘忙叫王婆子搀她妹子起来,又把春花拿来的鞋子也给她,叫她下去换上,吃了饭再过来安排住的地方。
这边王婆子带着妹子来到灶房,叫刘氏给她拿一个馒头一碗剩菜,这才小声教训她:“举人娘子看你可怜才叫你吃饭,你让啥呀?”李氏一边大口吞咽,一边艰难地挤出空来说:“俺不是怕举人娘子生气,不肯用俺了么。”那厢刘氏低头猛洗碗,王婆子又对她说:“俺妹子恁大岁数了都有工钱,还给棉哩衣服,你年轻,肯定工钱更多,一会儿去给举人娘子说说。仔细点,别弄打了。”
刘氏听了婆婆的话不由心动,忙放下碗向婆婆说:“我这就去问吧?”瞅着大木盆李的碗碟,将下巴指指李婆子,又给婆婆使眼色。王婆子一看便知,挥手叫她自管去,自己又语重心长地劝妹子多长点儿心眼。
淑娘见刘氏也来问契约的事,便道:“刘嫂子你不同李婶子,李婶子孤身一个长住这里没妨碍,你上有公公婆婆,下有丈夫大伯嫂子,天天住在家里不方便;不如这样吧:你就白天来做活儿,工钱也给你开一吊钱,衣服都随季,白天吃饭有你的份儿。你看呢?”
刘氏忙道:“举人娘子,我男人也常去城里做活儿总不在家;家里也有大嫂看着,不少我一个哩。”淑娘看她心切,又道:“你还是回去商量商量,明日再决定吧。”
刘氏怏怏地走了。春花问道:“娘子,招弟一定能来吗?”淑娘笑道:“大概没什么问题吧,只要她确实在另一家吃苦了,肯定会愿意回来的。你想她了?”
春花楞一愣才道:“谁想她了!”转眼又问起来:“那招弟来了住哪里?”
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后院的格局,对春花道:“后院不是也有东西厢房吗?我住楼上,你跟招弟住楼下西次间;若是刘氏一定要来这里住着的话,就叫她跟李婆子一起在西厢住吧。”
春花欢欢喜喜地道:“好啊。”又抱怨了一句:“跟着大娘子住,我都不敢出一口大气的。”淑娘笑了起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怕什么呀?”春花嘟囔道:“以前大娘子还是小娘子呢,现在不同了。小娘子变成了举人娘子,又变成了大娘子,我心里就怕起来了。”
淑娘又好气又好笑:“你原先就认识我,咱们不是处的也挺好?虽说成亲之后接触更多些,你不是也一直都跟着的?就算官人中了举,以后做了官,不还是一样的吗?”
春花仍然敬畏地道:“人家都说了,做官的都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以前娘子跟我说笑不打紧,以后我可不敢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