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娘顿时冷下脸来喝道:“放下!下去吧!”一旁高釉也开腔帮忙:“快下去吧,我们自己有女使。”伙计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放下茶碗,一个不小心溅出几滴茶水来,恰好落在淑娘的裙子上。那人立刻手足无措地要上前帮忙擦拭,淑娘怎肯让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对自己的衣服动手动脚,厉声喝道:“走开!”坐在身后的春花立刻冲到前面来,挡在淑娘跟伙计之间。
附近给别的座儿送茶水点心的伙计也来到跟前连声道歉:“对不住娘子了,这伙计是新来没多久的,还不会做事,实在对不住娘子。”淑娘心烦,摆手叫他们都下去,那个新来的伙计才跟着同伴一起离开了。
高釉看看淑娘的裙子,关切地问道:“弟妹,这瓦舍里也有歇息之处,要去换一下衣服吗?我见春花你带着包袱,看样子像是衣服。”春花也问淑娘要不要换一身衣衫。淑娘看着裙子上的茶渍皱了皱眉:“还是算了吧,幸而这茶水颜色浅,待会儿干了便不怎么能看出来了,也不算失礼与人。”转而又低声道:“瓦舍是什么地方?多少娼家在这里寻饭吃?这里的歇息处咱们怎么敢随便去?”高釉与春花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便不再劝。
几人继续看戏,高釉忽而又凑过头来问道:“弟妹,那你来这里还带着衣服做什么?”淑娘看看四周无人注意才压低了声音说:“二姐,我今日不大方便,惧怕失礼,特意让春花包了一件轻薄的披风,万一有不妥也好遮掩,并不是日常穿着的衣裙。”高釉顿时笑了起来:“我还道你怎么大夏天的带着衣服,难道还怕天气突然变凉吗?”
淑娘摇摇头不再做声。高釉却继续凑过来:“弟妹,去年大姐没了的时候,你们夫妻怎么只派了个下人来吊唁?”
淑娘反问她:“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高釉挤挤眼道:“就算你记恨大姐不肯来,禹表弟也该来一趟啊?我记得禹表弟新婚没多久就看大姐看住眼了呢
。”
淑娘对高釉简直无语,她没好气地道:“二姐,这种明知道是玩笑的话说来做什么?我们夫妻都没来,一来还在守孝不便出门;二是报丧的人表示出不想多惊动人的意思;三来离得远即便来了也赶不上见最后一面。”
高釉点点头笑着说:“我不过是跟你开玩笑,何必动气?”她又悄悄地问道:“你猜大姐怎么没的?”
淑娘心中一动,问道:“报丧的人说是急病。照你这么问,莫非不是?官人跟我说过怀疑大姐是被他们家害死的,因为怕从尸体上查出来什么才要赶着火化。”
高釉神秘地说:“大姐不是他们家害死的,大姐也不是病死的。”然后便闭口不言了。
淑娘急急追问道:“二姐知道大姐怎么没的?”见高釉得意地点头,便继续问:“那二姐告诉我吧?免得亲戚一场,连大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高釉回头看看春花,春花立刻机灵地起身道:“我坐的有些热了,去旁边凉快一下。”起身站开了些。
高釉见只有淑娘在侧了,这才板着脸道:“大姐自己上吊了。”
淑娘愣了:自杀?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她看看高釉,不像是会把自己所知的信息都说出来的样子,便掩饰地说:“哎,大姐有些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没人开导才会这样吧?大妗也真是的,自己亲生女儿都不好好地关心关心。”
高釉讪笑一声:“也是啊,守一辈子寡受不了,才想不开的吧。”春花放慢脚步走过来,淑娘便招呼她回座儿,不再跟高釉讨论大姐的事,转而说起瓦舍来:“二姐常来这里看这个新戏吧?”
高釉点点头:“你姐夫素来喜欢看,我原来都是跟着他看的,后来自己也爱看了。这两天家里有事,我又忽然想看,只好约你一起看了。”
淑娘便问这戏排了多少场,要用那么多人都是怎么找来的。高釉道:“从第一出戏到现在有十多场了,每天都只演两场不同的,就是这个勾栏跟水阁儿那里的勾栏演,这边是山精鬼怪,那边是神仙佛祖。其他的勾栏里还是跟别的瓦舍一样是唱曲儿。”
淑娘提起方才手脚不熟练的伙计来:“我听官人的意思,这里的伙计都要手脚麻利,机灵活便的,怎么会招来粗手笨脚的人?既然这处看的人多,不是更不该派到这边来招呼客人吗?”
高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内情:“谁知道怎么想的?刚才那人还是诺大年纪的呢,都能招进来做伙计,还能直接上来招呼女客,说不定是刘家的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