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默坐一阵,忽然想起自己在真阳县时候的打算来,便抬脚去了西厢房看吕老丈的伤势。姜郎中跟方老爷子正合议着接下来的用『药』,吕江跟在姜郎中身边亦步亦趋,吕河腻在姜氏怀里。还是吕壮一回头看见了施禹水,忙行了个礼:“大人。”
屋里的人都看过来,纷纷行礼打招呼:“大人”。
施禹水走上前,关切地询问伤势如何。方老爷子跟姜郎中异口同声地回答说腿能保住,就看以后走路有没有什么影响了。姜郎中很欣慰:“能保住腿就好,就算走路瘸一点儿又有什么打紧的?”
吕老丈也很看得开:“亲家说的是。幸好是保住了,不然我老头子拼着这条命,也要去吊死在纪家的大门前。”
施禹水赶紧劝他:“老丈既然能好,就别做这种傻事儿了,你看看你的儿子孙子,以后好好过就是。”
姜郎中也劝他:“亲家你这个『性』子还是得改一改,别这么不顾后果。你跟纪家虽说脱离了关系,可毕竟是打不断的血脉,江儿河儿身上都跟他们纪家有一样的血。你若是给纪家来那么一下子,以后江儿跟河儿大了可怎么办?”
方老爷子却提出了疑问:“照吕老弟话里的意思,你跟纪家分开了却扯不断,回头你再回到真阳县的话,纪家那个举人再找上门来闹事怎么办?你有儿子孙子,可不能拿着一家子的『性』命跟举人硬碰啊。”
姜郎中说:“老夫在县里还有些名气,纪举人若是再闹事,老夫就找黄县令做主。”
方老爷子问道:“若是纪举人中了进士做了官呢?黄县令还会给你做主吗?”
姜郎中愣住了。
吕老丈叹了一口气,老泪纵横起来:“都怪我老头子当初跟纪家闹得太僵,弄得他们如今找上门来。”
见此情形,施禹水觉得,自己的打算有指望了:“吕老丈有没有想过搬到浛洸县来居住?”
吕老丈还在愣神,吕壮率先反应过来看向施禹水:“大人的意思是叫草民一家离开真阳县,避开纪家?”
施禹水点点头:“谁也说不准纪举人能不能中进士,只是他一旦中了进士,你们一家在真阳县就别指望安生过日子了。便是纪家大度,想要攀附纪家的人却不会少,难保对你们喊打喊杀的去取悦纪家。”
吕老丈便看儿子:“壮儿,你觉得呢?”
吕壮说道:“爹,儿子看可行。咱们家只是开个饭铺,又不是几十亩地在那里摆着不好处置。卖掉铺子来浛洸县再买一个也没差,只要儿子的手艺没变坏,经营几年就好了。只是江儿有点可惜,不能跟着岳父做学徒了。”
姜郎中忙说道:“江儿留在真阳县里跟着我继续做学徒吧,纪举人又不认识江儿,没事的。”
姜氏愣住了:“爹,女儿……”
姜看看女儿,又看看两个外孙,叹了口气:“老夫会牵挂女儿,却忘了女儿你也会挂着儿子,罢了罢了。方老哥儿,这几天你也见过江儿好几次了,他的资质如何?叫他跟着你做学徒你看怎样?”
吕江愣愣地看向外公:“外公你……”
姜氏双眼湿润:“爹……”
方老爷子叹了口气:“也罢,老夫除了教出儿子之外,还没有教过别人,这孩子也合了我的眼缘,老夫就收他做个弟子吧。”
施禹水忙出声阻止:“暂时不可为外人得知,不然姜郎中的证词恐怕会被质疑了。”
姜郎中跟方老爷子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是老夫忽略了,不公开也可。”
施禹水便提出另一个建议来:“历来一县之内应有县学医学道会司僧会司等,本县偏远,人口分布又太过散落,除了县学建了起来,其他的都只是个名头,连摆设都没有。本县打算尽量补齐,最先补上的就是医学,方老爷子若是不弃,可以来医学里做个医学官,到时候吕江只管来上课,便没有不妥了。”
姜郎中眼睛一亮:“此计可行。”
方老爷子轻轻地扫了一眼儿子,这才点点头答应道:“既蒙县令大人垂青,老夫便不推辞了。”
施禹水又向吕壮说道:“吕河年纪尚小,吕兄弟对他有什么打算?”
吕壮看看小儿子,轻轻地说道:“草民只有做饭这一门手艺,若是河儿长大些想学,草民倾囊以授。若河儿有别的想法,草民倾力供他也罢了。”
施禹水又笑着说:“本县倒有个提议,吕兄弟不如送他去读几年书……”
吕老丈听到读书二字眼前一亮,拍板下定:“好,就送河儿去读书!”
吕壮正要劝一句,被浑家拉住摇摇头,又悄悄地指了指公公的断腿,吕壮这才醒悟过来,因为纪家出了一个三年前的举人,爹诺大年纪就被『逼』到背井离乡来躲避锋芒,这是想要自家也出一个读书人的意思。他想到这里便没有再劝,默认了吕老丈的打算,他心里对纪家也是有诸多不满的。
施禹水能邀请到吕家搬来此地,觉得离自己的盘算已经近了一步,便没有继续打扰他们:“搬迁是个大事,你们先好好商议一下吧,本县先告辞了。”
方老爷子也告辞了跟着出来,快走几步赶上施禹水,低声问道:“大人对梅家的案子有几分把握?”
施禹水笑着叫他放心:“依本县看来,梅家大约不会太过纠缠,你们方家跟刘产婆家中,都没有梅家特别需要的东西。”
方老爷子一愣,想起晚间席上说起的白家跟锦娘来,白家制茶技术跟锦娘织锦技术都是梅家需要的。刘产婆一介『妇』孺除了接生什么都不会,自己虽然医术不错,然而医术却不是能够量产变现的东西。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默认了施禹水的话:“的确如此,老夫已然放心多了。”
施禹水回到二进,吩咐春花将自己的铺盖等搬回淑娘房里,刘产婆在一边出声阻拦:“县令大人,夫人还在小月,房间内不洁,也不能行房。”
施禹水笑着摆手:“没什么不洁的,刘氏你且放心吧。”
淑娘知道丈夫要搬回来住很高兴:“郎君不在,我一个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枕上,施禹水低声对淑娘说了自己邀请吕家的事情。淑娘略一动念便知道了丈夫的目的:“郎君是想培养吕江做咱们家养的郎中吗?”
施禹水不禁『摸』『摸』她的脸,赞了她一句:“还是娘子懂我。”他又低声说道:“我打算在县里也建一座蒙学堂,以表弟的学问虽不能科举入仕,来做蒙学堂的先生却是绰绰有余了。只要吕家把小儿子送进蒙学堂,日后我再对他们一家多拉拢些,不愁吕江不为我所用。”
淑娘轻轻地笑了:“这样也好,省得现成的郎中身上一大堆拖累,也不容易收心。只要郎君说出要收吕河做弟子,不愁吕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不跟着咱们走。”
施禹水几乎想要大笑出声:“娘子,你真是深得我心。”
……
当天晚上,梅家大宅大多数地方已经熄了烛火,只有前面主宅内还有一处院子亮着灯,屋内有人说话。
一个黑影在夜『色』中攀上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