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主簿忙谄媚地命人牵来马匹:“大人,这匹马是衙门里最好的马了,耐力好。”施禹水看了看,是一匹短脚黄膘马,膘肥体壮,『毛』发光亮。他伸手接过缰绳,马很温顺地“哒哒哒”走近,仰着脖子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刨了几下。
施禹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本县就骑这匹马了。”施水谷跟几个衙役也纷纷从县衙的马厩里牵出马。众人翻身上马,施禹水回身正要说告辞,一眼看见大门左右两侧各张贴了一张公文,他皱了皱眉头又下了马走近大门。
左边的公文是前天贴的,内容写的是昨天要审理梅家的案子,欢迎百姓来听审。右边的公文也是前天贴的,内容大致是县令打算举办花魁大赛,希望各位小姐苦练几手绝艺,到大赛时展示给县令等人观看,这样才有可能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庞主簿凑过来问有何不妥。施禹水先指了指左边:“这份公文所写的内容已经过了期限,可以撤了。本县看在大门两边直接贴公文有点不够整齐,等本县从白家回来,再跟你们商议怎么解决,你先着人把这份过期的撤下来吧。”
他安排完毕才再次翻身上马:“庞大人,白家宅院那边就交给你了。”
庞主簿仍是一脸谄媚:“大人路上小心。”施禹水点点头,又问其他上了马的人:“谁比较熟悉白家茶园的方位?”
羊德贵拍马出列了:“大人,小的有个远亲就在白园附近的村子住,小的来带路。”
施禹水笑着赞赏了一句:“好,你头前带路吧。”
羊德贵一马当先,施禹水施水谷并列跟随,熊金壮紧跟在施禹水另一侧落后半个马身,其余四名衙役排在最后,一行八人飞马朝南前往白家茶园去了。一路上先后经过了两个村落,一个时辰之后羊德贵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指着左前方的一个村落大声说道:“大人,前面那个村子就是小的亲戚的村子了,过了这个村再走一里多地就是白家茶园了。”
施禹水便下令慢行:“都慢下来吧,本县想顺便看看附近田里的庄稼长势。”
他举目远望,田间一片绿油油的,水稻长势不错。一行人又走了一刻钟,过了羊德贵所说“亲戚”的村子,前面便出现了一大片低矮的树木来,这就是白家茶园的茶树了。羊德贵放慢马速,让施禹水走在前面。一里多地转瞬即到,面前是一所五进的大宅院,大门口挂着一块黑漆匾额,上写“白园”二字,明明是大白天,大门却紧紧地关着。施禹水当先下了马,吩咐人上前叫门。
瞪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大门“吱呀”打开来,门口出现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原本是一脸警惕,见到一群穿着公服的衙役便吓了一跳,忙拱手笑道:“不知道各位公差大哥来我们家有什么事?”
熊金壮上前一步:“你看清楚了,这位是县令大人!特地到白家拜访的,快叫人出来迎接!”
来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县令大人,草民不知道是县令大人驾到,草民这就去叫家父出来迎接……”
施禹水伸手扶他起来,脸上是和蔼的笑,语气十分亲切:“无妨,本县微服到此,不必大肆迎接了。你方才说家父,莫非你就是白家二子白二勇吗?”
男子激动地问道:“草民就是白二勇,大人怎么知道草民的名字的?”
施禹水面上的微笑越发和蔼:“本县听闻白家茶园不知何故转让给了梅家,所以前来询问。”
白二勇立刻蔫了下来:“草民这点祸害事儿连县令大人都知道了……”
施禹水拍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即可,本县信你只是一时糊涂。本县还听说,你们白家原先就只有这一处小茶园,后来却能拥有六百亩大的茶园,本县相信,你以后能买下六千亩的茶园!”
白二勇得到县令的鼓励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草民一定不负大人重望!大人请进!”
他领着众人进了大院,很自然地随手关上大门,然后朝着内院方向大喊一声:“大哥,快叫爹出来迎接县令大人!”
里面突然响起一阵“呯呯”的声音,不知是什么人打翻了碗碟之类瓷器,白二勇尴尬地笑笑:“大人别见怪,草民一家都没见过县令大人金面。”
不一会儿一群人从里面簇拥而出,当先的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颤巍巍地靠在身边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手里还拄着一只拐杖。老人身后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再后面是一堆二三十岁的男子。
整群人见到白二勇指着施禹水介绍“这就是县令大人”,都跪了下来:“拜见县令大人。”
施禹水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亲民”机会?他立刻走上前,亲自搀扶起白发老人:“老人家快快请起。县里的方老郎中跟本县提起过白家家主白老爷子,老人家想必就是白老爷子本人吧?”他又转向同样扶着白发老人的三十多岁男子:“那么这位,想必正是白老爷子的长子,最近才喜得贵子的白长峰了?”
白老爷子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大人……”
白长峰还算稳得住:“二弟,把大人的马匹都牵到后院马厩里去拴着,喂些水跟草料。”
白二勇答应一声,接过施禹水手里的缰绳,又冲人群喊道:“三弟四弟,快来牵马!”
两个不到二十的小年轻应了一声跑过来,将众人手中的马都牵到了后院喂食,白长峰便邀请施禹水:“大人请进屋坐。”领着施禹水往后面去。
到了二进院时,白长峰歉意地说道:“屋子小,恐怕诸位差大哥坐不下,请留下几位在这里就座吧。”又扭头吩咐身后的族人招呼衙役们。
施水谷轻声说:“我跟着大人。”他直接回头吩咐道:“大熊绵羊你们俩也跟着大人。”两人齐声答应,从衙役群里出来紧跟在施禹水身后,随着白老爷子白长峰几人一起进了三进的正堂。正中一张木桌,两边是两个主座,两侧两排靠背椅。
白老爷子直接请施禹水上座,施禹水正要以“白老叶子年高”为由推辞时,白老爷子说道:“大人身份贵重,草民等无论如何不敢在大人面前位居上座。”施禹水想到庶民素来害怕见官,到底还是同意了。
他坐了主座之后,直接吩咐道:“白老爷子年高,又是主人家,请在右边主座就座。白家人都坐左边,水谷金壮德贵,你们三个委屈一下,坐在右边吧。”
众人意思意思推让一下,就按着施禹水的吩咐坐下了,很快便有下人端着托盘来送茶,白长峰亲自给施禹水白老爷子敬上,施禹水端起来沾沾唇就放下了:“本县亲来拜访,是有件事想要当面问清。”
白长峰看了一眼父亲,心道果真是“无事不登门”,便主动出声询问:“大人想问什么事?”
施禹水语气甚是严肃:“本县发现一份转让文书,乃是白家将六百亩茶园无偿转让给梅家的文书。本县素问白家茶的大名,想指到究竟所为何事?”
白老爷子老泪纵横:“不瞒大人,都是老头子那不争气的二儿子……”
白二勇突然从门口进来,在堂内跪下:“爹,儿子已经知错了,求爹别再伤心了。”
白长峰叹了口气扶他起来:“爹,二弟既然知错了,您老人家还是宽宽心吧。当着县令大人的面,不好叫二弟这样。”
施禹水道了个歉:“本县听到传闻说是令郎贪赌,将茶园赌输了。本县不明白的是,白家茶如此重要,二勇便是再贪赌,也不至于把身家『性』命这样放上赌桌。况且刚才本县亲眼见到二勇兄弟,不像是那种输红了眼的赌徒。”
白二勇惭愧地低下头:“大人,都是草民一时不慎,上了别人的当……”
白老爷子转过脸去:“你自己跟大人说是怎么回事吧。”
白二勇慢慢讲述了自己输掉茶园的经过:
“大哥成亲十多年了一直没有子嗣,本来已经有些不抱希望了。结果去年年中时候大嫂被把出了喜脉,得到这个喜讯大哥可以说是欣喜若狂,直接就跟草民说他今年不进京了,叫草民替他进京送茶叶。草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有这个机会当然高兴。何况大哥还把以前跟他进京的伙计全都叫我带着?”
“草民带着伙计押着茶叶跟船北上。一路上紧赶慢赶走了两个月来到京里。茶叶是直接送到一个熟识的铺子里去的,草民很快就卖完了茶叶,拿到了一大笔钱。京中繁华是草民从未见识过的,这次既然有机会进京,便打算好好逛一逛。”
“草民跟伙计们住的客栈比较临近西市,大人应该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西街那边勾栏林立,到处都是粉头。草民见北地女子与岭南女子殊为不同,就有点儿流连忘返了。那天草民从一家瓦舍回客栈,经过一处寓所,见一个带着面幕的女子跟女使正往里面走,那名女子的面幕突然跌落了,这时偏巧一阵风吹过来,就把那片薄纱吹到了草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