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禹水问跟他同行的人:“麻寨的人说的话你们也没人能听懂吗?”
几个人都摇摇头。
施禹水略一想就有了主意:“南山是不是有个圣寿寺?”
熊金壮答道:“圣寿寺虽然建在南山上,不过它是真阳县的呀。”
施禹水笑着说道:“本县知道,你们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麻寨的事本县会另外派人去办的。”
熊金壮带人离开之后,施禹水派人把智清跟王二找来:“南山附近有个寨子,寨子里的人说的方言,外面没人能听懂。你们两个去南山圣寿寺,我觉得寺里应该有僧人会讲麻寨方言。智清你先出面请一个僧人帮你们跟麻寨沟通,王二你负责向和尚说明这是好事。若是僧人推拒,你们再去真阳县求见黄县令,请他下一份公文派一个僧人帮忙,然后王二你顺便问一下拐子夫『妇』的案子。”
两个人领命去了。
下午的时候,去往西北方向的羊德贵也带人回来了,他本来只带了两个士兵跟一个宣传的贫民。现在两个士兵扭着一对夫妻,他自己揪着的人看上去像是这对夫妻的孩子。另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跟一名白头发的老人。
羊德贵先指着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说道:“大人,这个人说他记得邻居家二十多年前生了一个儿子,一岁了还没学会走路,两口子抱着孩子上城里来看郎中,回去的时候孩子却没了。”又指指被士兵看着的夫妻:“就是这两口子。”又介绍了自己拉着的是两口子的儿子。
那名白发老人自上前行礼:“老朽是石灰铺的里正,参见县令大人。”
施禹水见眼前一片混『乱』,便吩咐道:“德贵你不用着急,来人!看住这三个人。”几个衙役应声进来讲那对夫妻跟儿子看押起来,又有人来拉中年人,被他急切地摆手否认:“我是告发他们的良民哪。”
施禹水又请里正坐下,正要先问中年人:“你把自己知道的都说说。”羊德贵却抢先说道:“大人,小的才说了有个人双腿天生带疾,这个人就说他见过,别的小的都没来得及说呢。”施禹水点点头叫他家去休息,又示意中年人说。
中年人没有被衙役抓住,站在屋里侃侃而谈:“草民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才不到十岁,天天在村子里疯玩。跟他们家隔壁邻居住着,这两口子成亲的时候还没我呢,一直没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偏房吃了,说是包生儿子的,结果后来真有孩子了。他们家儿子出生的时候,还请客了呢,这事村里的人都记得。那孩子生得也出奇,从小就不哭不闹,渴了饿了会喊,『尿』了屙了会叫,谁逗都笑。村里谁见了都夸这孩子天生的聪明,将来一定能做大官。”
“他们家院子里种了一棵枣树,草民常爬到枣树上揪枣子吃。有一次就在树上看见这两口子在院子里逗孩子学走路,结果那孩子笨的怎么也站不起来。后来草民就在树上笑,说他们家这孩子啊,可能就是个瘸子,朝廷是不要瘸子做官的。”
“然后这个男人就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来砸我,大人你看,我脑袋上现在还有个疤呢。我一生气,就出去跟人家说了他家孩子学不会走路的事,后来村里的人再见着他们就开始有事没事的问学会走路了没。到那孩子一岁生日过了还没学会走路。结果村里的郎中就主动找上门劝他们去城里看看。他们就抱着孩子去了呗,隔了三天才回来,孩子不见了。”
他指着两口现在的儿子说:“大人你看这个孩子,跟他们两口一点都不像吧?他们俩把自己家的孩子扔了,隔了几年都没有再生孩子,就出去了一年,回来就带回来了这个孩子,说是在外面生的。草民猜呀,他们俩指不定是把别人家的孩子拐回来了。”
里正咳嗽一声:“大郎呀,老根一个大人砸你个小孩儿不对,可你也不能咒老根断子绝孙那。”他转向施禹水:“大人请听草民一句话,大郎前面说的老朽承认。至于后面的就不是真话了,大人可别听他嘴里胡说呀。老根两口子确实生过一个儿子,一岁多了也没学会走路,带着来县里治说没的治。后来老根想不开就把那孩子给仍在路边的草丛里了。回来之后老朽骂他们自己的亲骨肉不能扔,老根就出去找了,结果孩子已经没影儿了。这几年老根常偷偷给那孩子祈福,这些老朽都是知道的。”一边说一边抹泪。那边老根夫『妇』也开始痛哭流涕:“大人哪,草民后悔呀,草民不该扔了儿子呀……”
施禹水并未动容:“哦,老丈对这个孩子有什么话说?”他转向老根夫『妇』:“这孩子确实是你们亲生的吗?哪一年生的?在哪里生的?是谁接生?”
老根夫『妇』又哭了起来:“大人,真是我们两口子亲生的呀。”却对接生的是谁在哪里出生哪一年出生闭口不提。
里正满脸皱纹都缩到了一起:“大人,老朽确实没有亲眼见到这个孩子在村子里出生……”他叹了一口气:“大人如此年轻,想必还不能体会到后继无人的痛心。老朽望大人看在他们已经没了一个儿子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施禹水仍旧不动声『色』:“待本县查明之后再做决定吧。”
他喝令老根夫『妇』先说清楚亲生儿子的事。
老根抖抖索索地答道:“草民,草民在城里的郎中那里,给孩子看病。那个老郎中说,说,草民的儿子是因为浑家『乱』吃『药』,在胎里就带了伤,双腿都不能走路,而且,而且……”他不肯往下说了,又开始哭叫:“青天大老爷呀,草民把亲儿子扔了自己心理也疼的很那,大老爷开开恩吧……”
施禹水却冷漠地说道:“老郎中说了,你们那儿子还是个天阉对吗?若不是天阉就能传宗接代了,当然不会扔掉不管了!”他的语气一下子严厉起来。
中年人在一边“哈哈”大笑:“原来老根叔你真是断子绝孙了呀!”他眼珠一转,指着两人的“儿子”说道:“你该不会是捡来的吧?是不是也是个天阉的?”
施禹水皱起了眉头:“住口!再敢在衙门里出言不逊,本县便把你关进大牢!”
中年人的笑嘎然而止了。
里正颤巍巍地望向老根夫『妇』:“怪不得,怪不得呀……”他摇着头叹息,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施禹水冷冷地问道:“这个孩子你们是怎么得来的?还不老实交代?不要再狡辩说是你们自家生的,本县已经知道这位『妇』人吃的『药』伤了身不能再生育。”
老根夫『妇』见自己两口隐瞒的事情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被拆穿了,又是当着“儿子”的面,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这才承认,自从知道生子无望,两人就打算离村到外地买一个孩子养几年,然后回村就说自家生的。
施禹水便叫他们将这个孩子是从什么地方买来花了多少钱之类的都交代清楚。两人又支支吾吾不肯交代了。
施禹水自觉还有隐情,索『性』吩咐把他们两人关进大牢,而后看着这个无辜的“儿子”沉默起来。
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满脸的茫然。先是村子里来了公差,然后就是邻居告状,再然后公差要抓走爹娘,自己听审阻拦的时候也被公差一起抓到县衙来了。可如今自己在县衙里见到的听到的都说明一个事实:自己并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是爹娘买来传宗接代的!生活了十几年的石灰铺也不是自己的家乡……
里正看着他叹了口气:“娃儿呀,你放心,咱们石灰铺认你是村里的人。”他转头对施禹水说道:“大人,老朽厚颜,请大人准许这个娃儿留在石灰铺。”
施禹水点点头:“本县准了。不过有一事老丈要先想明白,本县还要追查这个孩子来历,若是老根夫『妇』买来的便罢。若是拐来的……说不得亲生爹娘那边是怎生可怜,到时候若亲生父母想要回孩子,老丈可不能阻拦。”
里正自然点头答应了。
梅家,梅霆跟梅震正在说话:“四弟哄一哄你浑家,叫她别再闹腾了。成氏已经赔了命,成氏所出的女儿怎么说也是梅家的骨肉,不可能弃之不顾的。”
梅震无精打采地说道:“大哥,小弟真想休了她再娶一个。”
梅霆厉声道:“你给我仔细点!咱们家最近事情多,顾不上你的这点事。那个夏桑的爹娘来闹腾只是小事,把夏桑历年存下的几十贯钱丢给他们不就完事了?你没事叫人打他们做什么?要不是我拦的及时,你是不是还想要人命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何伟也不知道怎么处心积虑地挖了那么长的地道,差点儿给他逃了出去。幸好他自己累死在地道里了,不然真要被他逃出去,咱们家百多年的基业立刻就要化为灰烬!”
梅震打了个激灵:“大哥你放心,回头我就去哄姚氏那个臭婆娘。等咱们家过了这个坎再收拾她不迟!”
梅霆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好。我叫你派人安排的铺子你安排好了吧?”
梅震低声说道:“安排好了,就是钱厨娘进县衙前跟她哪个死鬼男人一起开饭铺的铺面,我特意把庄子上的一个老人叫来扮成主家出面,把铺子租给吕家了。”
梅霆骂了一句:“这个吕家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一来就把钱厨娘挤出了县衙后院。要不是后门守门的老张头是咱们家女使的公公,又是个嘴上不把门爱说话的,咱们还不能知道吕家从县衙搬出来自己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