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笑着说道:“施大人看清公文内容了吗?知州大人说了,这是朝廷旨意,不能不遵。”
施禹水点点头:“多谢贵使提醒,下官知道了。”他想骂娘,前一世好像没有这一出吧?官家崇道没人拦着,可怎么能把佛赶尽杀绝了?
他送走了来使,思考半晌,决定亲自带人去州衙,也好跟黄县令见见,商讨一下如何应对这道旨意。
三天后,施禹水跟智清和押送的一百士兵来到真阳境内,径直往英州州衙去了。在门口报名求见后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再次见到知州,施禹水不慌不忙地先禀报了今秋收税的情况,而后大赞县中主簿庞大人能干,“老成持重”“勤于公事”等高帽子像不要钱一样一顶一顶往庞主簿头上戴。知州很感兴趣地问庞主簿的年纪籍贯等。待知道庞主簿就是浛洸县本县人之后大惊:“他怎么能在家乡任职?”
施禹水摇摇头:“下官着实不知他打通了何处关节。据下官所知,庞主簿读书就在南山涵晖书院;中举也是在广州中都督府;中举之后根本未曾入京科举,直接就任了本县主簿一职。”
知州点了点头:“好了,本州会将此事如实上报的。施县令,前次拐子夫『妇』一案,本州本打算将两名人犯解往杭州府请杭州知府发落的,谁知刑部令下,两人在韶州杀人,要押送到韶州行刑。本州已经叫驿站将这个消息送到杭州府衙门了,想来很快会就有回文到来。”
施禹水恭敬地说道:“大人无须向下官说明,下官只是奉命顺路捎带而已。大人,下官有一事请教。”
知州和蔼地道:“施县令请讲。”
施禹水便把自己对官家旨意的不解之处说了出来。
知州叹道:“本州接到旨意的同时,也收到了一封家书说明了原因。乃是朝中一位大臣与真人林灵素串通之后请求官家逐步禁佛的第一步。”
施禹水想了想,官家在位不过几年了,这边又天高皇帝远,阳奉阴违一下估计也没大事,便问道:“大人,不知对本地那些非佛非道的教派如何处置?”
知州说道:“你说的是岭南的曹娘娘庙跟妈祖庙?既然他们不是佛,就放任自流吧。”
施禹水点头之后准备告辞。知州并未起身相送:“施县令慢走。”
施禹水出了州衙大门正要往县衙去寻黄县令说话,忽然听到旁边一声呼唤:“施大人留步!”声音听来有点耳熟,忙转过身去看时,却是武松叔侄两人:“武都头?你二人怎会到此地来?”
武松笑着说道:“不瞒施大人,下官此来有公务在身。容下官先去拜见知州,不知施大人在何处下脚?下官见过知州大人之后就去拜访。”
施禹水想了想,本来不打算在真阳县停留的,根本没有寻客栈,事到临头总不能说去县衙相聚。他忽然想起姜家医馆来,忙说道:“县中有一处姜家医馆,下官有位故友在医馆中,正打算前去相会。武都头不弃不如到姜家医馆去寻下官?”
武松笑着说道:“医馆就算了,下官跟侄儿原指望不须留宿的,既然遇见了施大人,自然要耽搁一两日了。不若在驿馆里相会如何?”
施禹水想了想同意了:“下官索『性』也到驿馆去住,还可跟武都头秉烛夜谈。”
武松便对侄儿说道:“你不必进来了,跟施大人一起去驿站吧,要个上房。”
武泽看上去比之前大气了很多:“二叔放心吧。”又转向施禹水:“大人这边走……”
施禹水笑笑,回头叫智清吩咐士兵们吃饭,饭后便赶路回浛洸县去,只留下智清一个人跟着自己一起到驿站。
路上,武泽犹豫了一阵问道:“施大人,不知道春娘子怎么样了?”
施禹水转头看看他,这小子倒是个长情的人:“春花还没有定亲。”武泽便不言语了。
来到驿站,恰有两间上房,施禹水带着智清住一间,武松跟武泽住另一间。施禹水便打发智清去姜家医馆一趟:“既然来了,去给姜郎中送个信儿,就说吕家如今已经在浛洸县安定下来了。住的房子是买的,铺子是租得,吕江跟着方老郎中打下手,吕河在县学里认字。”
智清答应一声出了驿站。施禹水又把武泽喊过来,问他定亲了没有。
武泽摇摇头:“二叔说了之后,我才知道我娘原先说的话很多都是哄我的。也慢慢能跟小娘子们说话不脸红了,可惜二叔说那些小娘子对我不是真心。”
施禹水奇怪道:“武都头怎么知道人对你不是真心呢?”
武泽叹了口气:“我跟着二叔在街上卖艺的时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是冲着二叔才说话的,没什么人理会我。后来不知怎么,二叔在知府大人手下做都头的事就传出去了,不少媒婆找上门要给二叔说亲,二叔都推了。媒婆又改口说跟我结亲也行,二叔一问那些人都谁,就又给拒了,说这些人不是看人,是看身份的。我问二叔怎么知道的,二叔说他先前托人提过亲,这些人当时都不肯。”
施禹水也点了点头:“你二叔说的没错,这些亲不能结。”
他想了想又问道:“我记得你跟你二叔都是河东路的人?没想过回乡吗?”
武泽摇摇头:“二叔喜欢在高大人手下做事,说高大人是个好官,跟包青天一样能为民做主的。我听二叔说过,以前那个开封府包龙图包青天大人,身边就跟着一个叫南侠的江湖高手贴身保护。我觉得二叔是想像那个南侠一样,跟高知府成就一段传奇故事吧。”
施禹水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包孝肃公的手下里有谁是江湖高手,便试探地问了。
武泽怔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二叔说的。”
两人面面相觑。武松进来大笑:“你们这是在打什么机锋?”
施禹水略有些不好意思,武泽对着亲叔叔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二叔,施大人说他没听说过包青天大人身边有什么南侠做护卫。”
武松哈哈大笑起来:“施大人见笑了。下官自然也知道没这个人。不过是往年偶然间听见一位说书人说到包大人如何明察秋毫,听客里就有人问那说书人,‘既然包大人这么厉害,那些要做坏事的人怎么不先去杀掉包大人?这样不就没人能抓得住他们了吗?’把说书人问得哑口无言。没几天下官再次经过,就听见那说书人嘴里多了一个南侠,说就是因为包大人身边有这么一位高手跟着保护,才没有被坏人暗杀掉。下官觉得这个故事说的不错,就讲给侄儿听了,没想到侄儿当成真事了。”
武泽脸上一红:“二叔怎么不跟我说是说书人编的?”
施禹水笑着摇头:“你看你二叔的身手,再想想你二叔的故事,当真也不足为奇。”他顿了顿正『色』道:“说到身手,下官正有一事想求武都头出手相助。”
武松看他说的郑重,便对侄儿使个眼『色』,武泽很识趣地到门外守着了。
施禹水便说起梅家来:“下官治下前些日子出了一桩人命案子,查来查去查不出这人十多年来身在何处。偏巧梅家的大官人跟下官手下的衙役说话时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下官才想到这个人可能是被梅家关押起来了。可惜梅家院子看管的甚是严密,下官没法派人暗中查看。月前下官托人往杭州带了一封信,便是想请武都头来一试的。只是没想到竟在这里当面碰到武都头。”
武松先说自己为何来到此地:“半个月前高知府接到英州知州行文,说了拐子两口的事。那位陆大人虽然早已离开杭州府上任去了,高知府还是觉得需要确认这两个骗子被行刑,便派了下官前来。若是尚未处斩的话,下官此来便算做监刑;若是已经处斩,就验明正身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