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发生了什么?张瑾努力回忆着。
前一日晚上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或许她该从梦里再看看以前的张瑾,了解一下她现在究竟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噗哒!”一声惊醒了她。窗子突然拍打了一下。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吹地烛影胡乱飘摇。
张瑾心烦意乱地睁开了眼。得出一个结论,彩蝶出去从不记得要吹灭蜡烛。今天甚至连窗户都没关上。
张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下了床。正是睡意来的时候,可这凉风一吹,一下子都把瞌睡吹跑了。
不情不愿地关上窗子,转身又吹灭了蜡烛。可就在蜡烛被吹灭的那一瞬间,身后刚关上的窗子突然又猛地打开了。
“噗哒”一声,彻底让张瑾的睡意消失地无影无踪。
张瑾机械地缓缓转过身。
窗户大开,窗外一片漆黑,外面的凉风时不时地吹进来,冻得张瑾一哆嗦。
晚上的风有这么大吗?大地可以屡次吹开窗子?
张瑾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被风一吹,更觉得自己冷。尤其是后颈,好像有一股凉风时断时续地吹着。张瑾头皮发麻。此刻她面对的是大开的窗子,而身侧是烛台。
她略微思忖了一会儿,烛台还是门栓,房子不大,门也离地不远。门栓方便却不容易一下子就能拿在手里。即便烛台太短小,但……
电光火石之间,张瑾一侧身,顺势抄起烛台,向后砸去。
然而却扑了个空。
烛台还在自己手里,可面前根本没有任何人。可那寒意还是丝丝入扣,灌入她的每一寸肌肤。
背后的窗户依旧大开着,吹到后颈上,张瑾根本分辨不了那股凉意的来处。刚才她算准了那股凉意的位置,更摸准了烛台。可那东西却一点也没有碰着。
如果不是那股寒意仍旧贯穿着她的四肢百骸。她都怀疑,只是因为她太敏感才会草木皆兵。
出其不意的一击未中,那么第二击,对方已然知晓了,就更不可能中了。
张瑾一笑,放下了烛台。叹了叹了气,“看来是我太敏感了。还是关好窗子睡觉吧。”
张瑾说着便放松了全身戒备,放下了烛台,转过身去关窗。在关窗的那一瞬,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凉意就在脖颈处。
关好了窗,接着转过身又回去躺在了床上,盖好被子睡下了。
那股凉意还是纠缠着张瑾不放。
黑暗中,张瑾并未完全闭眼。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感受那微妙的变化。
那股凉意近在咫尺,她甚至能隐约看到有黑影就在自己面前。
就是现在!
“哗!”
屋子一下子亮了,骤然的光明让那人的脸就赤裸裸地出现在眼前。光明瞬间让二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他本来想立马逃掉,可着迷般地一点都不想离开。
那个女人并不是很绝色,可皮肤却很白很白,不同于大多女人黄皮肤的白。
琥珀色的瞳孔正倒映着他的面孔。
他想,他不认识这个女人,可为何乍然一见却着迷似的不想离开。
张瑾率先回过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右手抓住了那男子的衣服。
方才,她放烛台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顺带摸走了一个火折子,就藏在衣袖里。然后不动声色地假装上床睡觉。在感受到那黑影时,立马将左手藏着的火折子狠命一甩,那一阵风正好吹亮了火折子,也正好到了那男子的眼前。
她本以为那人会是张煜礼。
可是并不是。
那个男子生地很美很美,眼角眉梢都生地恰到好处,眼眸一转是数不尽的情意。她万万没想到,一个闯入她闺房的小贼竟然是这般地俊美无俦。
“没想到,竟着了你的道儿。”
张瑾一笑,破天荒地想与他逗趣儿,“那你说,是你太笨,还是我太聪明?”
那男子戏谑地笑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子说着突然将手撑在了张瑾两侧,就那样不怀好意,直勾勾地盯着张瑾。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发现她明明是躺在床上,可那个人却在自己的面前。
现在是张瑾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揪着那不速之客的衣领。而那被揪住衣领的不速之客却不慌不忙,悠闲地调戏着张瑾。
反正脸见都见了,不要火折子也罢。张瑾登时弄灭了火折子,丢在一旁,然后右手拽着那人衣领在床上翻滚。
男子被迫松开了撑在张瑾两侧的手。再一抬眼,男子已站在床上,而张瑾正坐在床上,右手还揪着男子衣领不放。
长长的头发就披在肩上,垂在腰间。女子身着白色睡衣,那张脸更是白地透明,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狡黠。
男子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我深夜来你闺中,出现在你眼前。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撞见女鬼了。”男子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张瑾。那眉眼流转间,更是说不清的风情。“还是只漂亮的女鬼呢!”
张瑾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子也可以用万种风情来形容。
“说。为什么要闯进来?”
“你问我为什么闯进来?”男子挑了挑眉,“因为小生爱慕小姐呀。只是一直无缘一见,今日终究得了机会,让小生能一睹姑娘芳容。”
“你这滑头,胡言乱语,小心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小生的舌头如果闪了,也不是风大闪的,是小姐的芳舌……”男子说着便贱兮兮地不怀好意地盯着张瑾的嘴唇。
张瑾霎时羞地耳根通红,那白日里张煜礼的横行无忌犹在她脑海回荡。
张瑾怒极反笑,“原来是个爱脂粉的偷花贼。”
男子不以为忤,“好了。见也见了,小生的心愿已了。至于偷花呢,小生暂且不偷。来日方长,小生等着姑娘投怀送抱的那一天。不叨扰姑娘了!”
男子说着便一下子从窗子又飞了出去。
窗子“啪嗒”一声又打了一下,夜晚凉风又从窗子里吹了进来。张瑾手中空空如也,呆坐床上。方才那窗子明明她关好的,可他飞出去根本没看见是如何打开窗子的。甚至她的右手仍旧留存着他衣服滑顺的触感。
“女人,我们明天见!我叫赵越七。”
一阵声音又传了过来,响彻房中。
女人,我们明天见,我叫赵越七!赵越七!!
张瑾端庄地坐在高座上,尽管烈日当空,可她的四肢却冰冷无比。那双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让她坐立难安。
昨天夜里,眼前的这个人闯入她的房中,告诉她说,我们明天见,我叫赵越七。
虽然她带了面纱,可直觉告诉她,他早就看穿了一切,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落月公主,早就知道她今天会冒充落月公主出席这宴席。
尽管尚书府的当家主母,她名义上的母亲没有给她任何关于殿前礼仪,行为处事的指导,可她出奇地做地很好。行礼,进酒,进食,问候,桩桩件件都像本来就是一国公主似的那般自然,周到且不失风度,半分没有丢弃皇家礼仪。
钟离皇坐在上位,不满赵越七地肆无忌惮,却又看着张瑾大方得体,端庄秀丽的样子,很是赞赏。不是真正的落月公主,却有几分落月公主的典范。张尚书真真教了一个好女儿。怪不得张煜礼会看上这个丫头。
“咳咳!“钟离皇看了一眼赵越七,又看了一眼张瑾,“虞国使臣,这位便是我离国的落月公主,使臣求娶的公主。“
张瑾从钟离皇那声落月公主说出来后,就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袖中的手,面纱掩盖下的脸更是苍白无一丝血色。
钟离皇意图瞒天过海,赵越七却早就洞悉了一切。他现在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一场闹剧。他悠闲地坐在那里笑,看着她如何像小丑似的把这场戏演下去。然后等到他看腻了,再突然打断她,拆穿她的伪装,让她跌下神坛,落入深渊。
如果赵越七当着钟离皇的面,揭穿了这一切。那个看似儒雅谦和的一国之君只会将一切过错推在她的身上,以此来保全离国和虞国之间暂时的和平友谊。弃车保帅。当时她就会被扣上欺君之罪,冒充一国公主戏耍国君,当斩首示众。
张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步走错步步错。从她清醒,都是在拼了命地保护自己,让自己得以生存。不管是在张煜礼的淫威下苟且偷生,还是在尚书府寄人篱下。只为了生存,她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只是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已是骑虎难下。即便知道那个想法如此渺茫,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虞国使臣赵越七不会拆穿她的伪装。
她只能继续装作不知情地做一个小丑,专心致志地演着戏。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处在对立面的人,赌这几乎不可能的机会。
怎么样都是死,情况不会更坏了。她只能孤注一掷,或许可求得一线生机。
“哦?她就是落月公主吗?“赵越七的话意味不明,他懒散地坐在塌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放在张瑾的身上。
那一声好似饶有兴致的疑问,让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都不敢出。她微微地低着头,敛着眸子,只希望他没有看到她那琥珀色的眼睛,没有认出她和落月公主的不同。
看着张瑾那明明紧张到僵硬,却微垂着头强自镇定的样子,赵越七突然笑出了声。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搅和地天下大乱了。
钟离皇有些不满,皱着眉问道,“你笑什么?“
赵越七勉强忍住笑意,正色道,“我记得,上次我要看鼎鼎大名的落月公主相貌。可你们都说公主得了伤寒,不便取下面纱让我一睹芳容。怎么着,今天这伤寒总归好了吧,怎么还戴地面纱呀?“
赵越七勉强忍住笑意,正色道,“我记得,上次我要看鼎鼎大名的落月公主相貌。可你们都说公主得了伤寒,不便取下面纱让我一睹芳容。怎么着,今天这伤寒总归好了吧,怎么还戴地面纱呀?“
赵越七一副看好戏地模样,紧盯着张瑾的脸色。看来,今天再见不到她的真容,他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钟离皇沉吟片刻,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张瑾。他没办法确保张瑾揭下会不会穿帮。毕竟真正的落月公主是出了名的气质出尘,貌若天仙。可张瑾相貌平平,又如何能担得起这落月公主的名号。
张瑾看都没看钟离皇一眼。只是故作镇定地摘下了面纱。今天不露脸,总有一天还是要露脸的。要拆穿地总归都会被拆穿。就赌一把,从第一印象上做好一个落月公主。
赵越七亲眼看着昨夜那尚书府偏远里的女子,今天冒充一国公主坐上了高位,一本正经地伪装着身份。甚至还大胆地揭下了面纱。
她是不知道你自己的容貌如何吗?还有自信到自以为有资本可以代替落月公主?
面纱一摘下一边,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地飞了出去。
张瑾站起身,没有在意那随风飞走的面纱。
“本宫就是落月公主。大人要看本宫的相貌,如今尊贵的大人可看到了吧?“三分气愤,三分怨怼,四分孤注一掷的勇气。
是,无论哪个一个公主被这样地轻贱,都会生气。张瑾做足了一个公主的姿态。
赵越七又是一声轻笑,他倒是轻看了这个相貌平平的尚书府最卑微的小姐了。
“好啊,看到了看到了!不过……我倒不觉得落月公主有传闻中的那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呀,这相貌平凡地很,和我想象中有些差别。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直接选离国的长公主敏慧公主罢了。我看敏慧公主的相貌都胜这落月公主一筹呢!“
赵越七话语中浓浓地调笑意味,让张瑾很是不爽。女子即便生地再丑,也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毫不遮掩地说自己相貌平平,比不上别的女子。这个赵越七,分明就是故意的。
钟离皇沉下了脸,“赵越七……一定要求娶落月公主,可是你当初亲口提出的。现在朕把落月公主给了你离国,你却又不要了,又要朕的敏慧公主。赵越七,你这番出尔反尔,阴晴不定的,究竟意欲何为啊?“
赵越七见钟离皇有些生气了,忙起身道歉,“越七何时出尔反尔,性情不定了?越七可没有说不要落月公主,要敏慧公主啊。“
什么?
张瑾诧异地看了赵越七一眼,那人却正好看向了她,四目相对,一瞬地不知所措。
赵越七的言外之意是同意了这个假冒的“落月公主“,过不久就会带着她远去虞国。
钟离皇松了一口气,“使臣这般认为,那最好。朕就把落月公主托付给使臣了,还请使臣大人一路上好好照顾落月,莫要为难我这个这个最疼爱的公主。“
“好,越七知道。“赵越七笑着,那笑容里好像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阴谋。
“越七自然会好好照顾公主,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好。那落月公主就还是待在宫里,直到出嫁那天,朕会亲自交与使臣。“
张瑾做足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公主,而钟离皇做足了慈父的姿态。
“好。”
宴席上的人走地七七八八。最后唯独剩下了张瑾和摸不透的钟离皇。
他起了身,下了皇位,轻轻地拖起张瑾,很是儒雅和善地跟她说,“从今天起,你就待在宫里,直到出嫁。这期间,你要与落月公主形影不离,学习落月公主的各种行为习惯,喜好厌恶。我要你,从外到内地,都做个落月公主。张……张瑾是吧?张瑾,这是朕给你莫大的期望。希望你不负朕的一番心血。”
“张瑾谨遵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