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越七端着他的酒盏,细细品了一口。虽然茶小二上的酒肯定是最好的酒。可最好的美酒果真还是在皇宫里。
“登登登!”
楼下突然静了下来,唯独清晰的一串上台阶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赵越七往外眺了眺,只见方才谭老头站过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局促不安的小人儿,那人瘦小瘦小的,带着一个小圆墨镜,又粘地一个假胡子,有些一种说不出来的滑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乃是一个女子所扮。
赵越七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那个滑稽的小人儿。
也许是墨镜遮挡了视线,也许是不喜欢戴着墨镜。只见那小人扭捏了一阵后,便把墨镜微微戴地低了一些,眼睛跳过镜片看了一眼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那琥珀色的一双眼睛就那样赤裸裸地暴露在赵越七眼前。
是她。
原来这个女人跑来了这里。
赵越七轻轻地笑着,又注意到了台上那人的鞋子,是方才他看到的斜对面那人的鞋子。
原来是跑到别人家里做丫鬟去了吗?
狡猾的女人,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逃掉了,还能藏了这么久。
“叭叭叭!”一声醒木,那女子咳嗽了几声,便开了腔。还是刚才谭老头说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可却是与技艺精湛的谭老头所说完全不同的味道。
她没有刻意地去模仿去还原,只是壮着胆子,一字一句地复述那个故事。站在台上的她没有刚上场时的扭捏和局促,而是越来越自信地讲述着那个故事。
台下的人听谭老头的书听得意欲未尽,乍一下上来了这样一个不堪入眼的滑稽的小人儿,有些排斥,可慢慢地,他们也接受了她的复述。试问在场谁,又能听过一遍就把那个故事完整地复述下来呢?
许是觉得小姑娘勇气可嘉,许是佩服她的记忆力,许是有些兴趣地听着。
总之台下的人都在认真听她的说书。
在她的嘴里,那一字一句没有过多的表情或者哀戚悲愤,却偏偏独独有一种自有的魅力。从头到尾都是一种干净又空灵的女声把卓文君的思绪娓娓道来,没有精湛的技艺,却独独深入人心。
人群安静下来以后,那仅仅出现的一个声音最是干净悠远。
赵越七本是抓住了你的小辫子似的得意的笑,可慢慢地听着听着,却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也慢慢地沉寂了下来。
那女人说地是自成一派,可她认真说书的模样却慢慢地刻入他的眼中。像久远的记忆慢慢地涌上了脑海。那一刻,他觉得那个女人似曾相识。一股莫名的烦躁又从心底蔓延开来。
那个女人是钟离国尚书之女,一向不得家里人待见,却顶着和亲公主钟离月的名头来了虞国。
钟离国的一个大臣的女儿,他又怎么可能会认识?
赵越七越想心中越烦躁,只沉着脸静默地看着那台上女人的一举一动。
他刻意隐藏了自己,默默地坐在隔间里,静静地看着她唾沫横飞。
突然赵越七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投射在小七的身上。他打量了一番,望向了二楼正对着他的那间不起眼的隔间。
是这个隔间里的人收留了这个女人,并且给了她容身之处。谁这么大胆子,窝藏和亲公主呢?
不,那女人一肚子的鬼主意,又怎么可能让人知道她的小秘密,肯定鬼话连篇忽悠着那些人把她留了下来。
赵越七看着斜对面那隔间,笑了笑,也许,他该去拜会拜会一下那个人。
台上那小人儿还在继续说着。而二楼得逞的奕王一脸笑意地看着张瑾嘴巴一张一合地给台下人说书。
一颗荔枝剥了皮吃到嘴里,也是甜甜的。
只是有一个不速之客撩开了珠帘闯了进来。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奕王殿下,您吃这妃子笑可吃得开心吗?皇宫里龙椅上的人今天可吃了不少妃子笑呢!我倒是想知道,这宫外的妃子笑有没有宫里的好吃?”
赵越七一脸笑意,果真是奕王。今日宴会各王都到了,唯独奕王缺席,想不到真得在这里。那女人真是好手段。恰好赶上了奕王要搬出宫自建王府,又有本事进得了奕王府得了庇护。怪说官差搜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踪迹。可今天,还是让我给逮着了。
一听着带刺儿的话,奕王就知道是讨厌的赵越七来了。
“宫里的妃子笑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赵大人要是想知道的话,大可以尝尝我这里的妃子笑,对比一下味道嘛。毕竟想必赵大人也早就尝过了宫里的妃子笑了!”
奕王把这句“宫里的妃子笑”故意压重了字音说,就是故意气赵越七。宫里的荔枝,自然是只有虞皇能吃到。可奕王偏就说赵越七吃过虞皇嘴里的荔枝,再尝尝他这儿的荔枝,就能对比出味道来了。
赵越七暗自咬牙,阴测测地瞪着奕王。
“才几天不见,奕王殿下说话的本事见长了啊。”
“承让承让,赵大人您才是当今当之无愧的诡辩雄才啊!”
奕王面上含着笑,心里却厌恶极了这个赵越七。他一心只想让赵越七快些离开,别扰了自己的兴致。可赵越七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而且直接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还把奕王面前的一盘荔枝挪到了自己跟前,认真细致地剥了起来。
“呵呵!赵大人还真的要要尝尝这宫外的荔枝和宫里的荔枝有什么不同吗?”
赵越七轻巧地剥开荔枝,又张开嘴巴,丢进了嘴里。
如凝脂般的手指,莹润的荔枝和红色的薄唇。
赵越七不愧为当世妖孽。这要是生成个女人,定是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怎么样啊,造孽,荔枝好吃吗?与宫里味道如何?”奕王瞪着认真剥着吃荔枝的赵越七,冷嗖嗖地来了一句。
赵越七一颗荔枝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差点没一下子咽气了。
“你叫我什么???”赵越七的语声尖锐,古怪地惊叫着。
奕王这才突然回过神来。
诶呀,怎么想着造孽就把造孽给说出来了。诶呀诶呀,瞧我这嘴,怎么可能说这么不符合我身份的话呢。
奕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坐起身,躺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看好戏的模样也荡然无存。
不能丢面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