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股文其实也不是很难?......”姚璟诧异地听着何瑾这番话,忽然愣住了。
可反应过后来,便止不住哼哼冷笑:你这个连《论语》都看不进去的半文盲,竟然敢大言不惭说出这番话?
你是觉得自己飘了,还是认为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提不起刀了?
虽说姚璟初窥门径,看出了八股取士的本质。但在内心当中,他还是坚定认同这种模式的。
毕竟八股文格式严谨,最讲究厚积薄发,可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想写出一篇文采斐然的八股文来,堪比床板下面抡大斧,螺蛳壳里做道场。没有十年寒窗的苦功,是根本不可能。
而且八股文若做的好,随便做什么文体,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更重要的,正是在八股文的限制下,很多优秀人才更能脱颖而出。
“师父,那你说要写出一篇上佳的八股文,都需要哪方面的知识?”何瑾没反驳姚璟的鄙视,而是虚心问道。
姚璟思忖片刻,便语如滔水般言道:“首先,通晓四书五经、朱子集注是最最基本的。其次,八股的基础在于诗词文赋,所以最好懂一些楚辞、乐府、汉魏六朝文赋、唐诗、宋词、元曲。”
“除此之外,庞大的知识储量也是必备的。诸子百家要涉猎一番,儒、墨、道、法、纵横等学派不说融会贯通,也要言之有物。”
“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史记》总要看过,《资治通鉴》《贞观政要》历朝的实录,要烂熟于心......”
“最好呢,天文地理,农业水利,医卜算术,琴棋书画,也要样样涉猎一点......如今我朝眼下已有以文武的趋势,故而兵书战策也要懂......”
见姚璟大有吃了炫迈停不下来的架势,何瑾赶紧一伸手,打断道:“师父,你这等做法,恐怕就是全天下读书人的共识吧?”
姚璟矜傲点头,道:“圣人子弟,自当苦学不倦。先贤圣人给我们留下如此多文学财富,我等又岂能弃之如敝履?”
说到这里,姚璟觉得这下,总该打消何瑾的骄慢之心了。
可想不到何瑾却撇了撇嘴,拿起两篇文章,分别道:“师父,假如我告诉你这篇可中进士的文章,出自一位每日只读些诗词歌赋,背诵过四书五经和朱子集注,十七岁青楼女子之手,你有何感想?”
说着,何瑾又举起徐渭的文章,道:“而写这篇文章的人,自幼天资宛如日月,弱冠后更才华横溢,文学、书画、戏曲无一不精,造诣之深堪称举世无双。”
“除此之外,他还精通律法讼辩、算账数计、懂得庙堂衙门纷争。参赞兵事时,更出谋划策,几乎平定一场蹈海贼患。”
“可终其一生,这人只考了个秀才。而且那秀才功名还是一位提学大人,念他才名着世,可怜赐给他的,师父又会作何感想?”
“这,这不可能......”姚璟面色瞬间苍白,他不相信自己一生笃信的科举取士,结果会这般讽刺:“你说作这篇文章之人,如今正在何处?倘若真如你所言,为师为何从未听闻过他的大名?”
徐渭的前世,当然跟这个时空不重合,何瑾也无法解释。
好在,他也根本不纠缠这一点,而是转移话题道:“师父,你觉得短短二三百字的一篇文章,能将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写进去吗?”
“而且你刚才自己也说了,八股文评判可有着极为严格的标准。只能替圣人开言,不可胡乱自我发挥——这要是写进去了,谁知会不会遇到个古板的考官,以偏题离题的理由将你黜落?”
“这?......”姚璟闻言,不由面色纠结痛苦。
好半天后,他才点头承认道:“不错,八股出题有四书题、五经题,但考官事实上只看头场的三篇四书题。”
“因为朱子只为四书做过注,没注过五经。故而取士时,文章只以朱子集注为准......”说到这里,姚璟还是不甘心,道:“可倘若你学究天人,用朱子集注里的话,将想要表达的东西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