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送走了青黛以后,蛾眉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殿内康修容正极为不耐地捏着手里头的珠串,珠子圆润,碰撞之际只发出清脆的声响来。方才青黛过来,不是为着旁的事情,而是因着徐昭仪身怀龙裔,建元帝下旨犒赏六宫,陈皇后不便出面,这件事遂全权交由到吴氏的手上去了。
蛾眉走进来的时候,康修容手里的珠串蓦地断裂开来,圆润饱满的珠子应声落到地上,顺势四散滚落。
蛾眉见着,连忙几步走上前,尔后蹲下身来,将散落在地上的珠子一颗一颗全然都拾了起来:“娘娘好端端,生这劳子气做什么。”
康修容略抬了眼,面上神情淡淡:“本宫是没必要生这等气,如今承香殿那位怀了龙裔,这可是合宫上下的欢喜事,本宫哪能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气呢。”
听得这话,蛾眉知晓康修容这是当真恼怒,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将拾好的珠子交由一侧宫人手中去了。
“娘娘,”蛾眉轻声唤道,几步走上前去,复又在康修容的跟前蹲了下来,伸出手不紧不慢地捏着康修容的腿:“奴婢知晓,娘娘这是心里头不痛快,可是淑妃娘娘都派了身侧的青黛亲自给娘娘送陛下的赏赐,这也是上等的殊荣啊。”
康修容冷笑一声:“殊荣?若当真是殊荣,淑妃又何必在眼下这个时候,忙着赶着送来这些赏赐。她无非便是不满本宫没能除掉她的心头大患,如此行事,不就是在明晃晃地打本宫的脸面吗?”
这话委实说得过了些,蛾眉连忙四下张望了一番,好在说这话时,康修容的声音并不大,而殿内伺候的宫人,皆是站得远远的,倒也不曾有人听见。
“娘娘,可不能这样说啊,”蛾眉如是道:“您想,如今昭仪娘娘怀了龙裔,陛下下旨要犒赏六宫,这淑妃娘娘接了差事,头一个给娘娘送来赏赐,可不就是因着重视娘娘的缘故吗。”蛾眉说着,忽的压低了声音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初娘娘要做这件事的时候,淑妃娘娘可是准允了的,她与娘娘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便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淑妃娘娘不也脱不了干系的吗?”
康修容闻言,面上神色稍缓:“你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她这般道,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木质的桌面,腕间的玉镯与之相撞,发出一声闷响:“还好如今这虚静庵已然不复存在,本宫也不用怕皇后娘娘查到自个儿的身上来,不过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徐昭仪肚子里头的这一胎。”
蛾眉连忙点了点头,知晓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然不适合被旁人听见。于是她忽的转过头来,对着殿内留守伺候的几个宫人摆了摆手,甚是不耐道:“你们且先下去罢,也别在这里碍着娘娘眼了。”
那几个宫人本便位份不高,见蛾眉已然挑明了话语,自是忙不迭地墩身行礼,很快地退了出去。
待得听见脚步声远去,蛾眉这才回过头来,轻声道:“娘娘其实也不必思虑太多,这昭仪娘娘如今怀胎,亦也不过才三月罢了。奴婢从前还在府里头的时候便听闻,这妇人怀胎最是凶险,稍有不慎,落红小产也不是什么见不到的事情,更何况还有生产之日,如同‘过鬼门关’的说法呢。”
康修容睨了她一眼,唇角却是溢出些许笑意来:“你倒是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