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鸣可要好好与世子郎相处,莫要堕了你京都第一美人的盛名。”
陆呦鸣对此阴阳怪气之言不置可否。
如此平平淡淡过了几日,果有请柬送至陆府,郡王府的新任世子郎特邀大娘子翌日前往西郊皇家毬场欣赏新一轮击鞠赛。
陆呦鸣回帖应允。
皇室使用的毬场自是不同凡响,占地足有半个天香苑那么大不说,再用精心筛选的泥土与适量的牛油搅拌均匀,经过反复夯打碾压铺成地面,竟是平整如缎,便是马蹄踏遍每寸土地,也不会轻易扬起尘埃。
如此奢华,想必是席皇后的手笔。
纵是席家日薄西山之兆频出,只要她这个皇后尚在位上,一家子奢侈无度的坏毛病怕是改不过来了。因为亏空宫中用度修建行宫园囿,前几日花王贩售上大赚一笔的姚若龄方将贿赂的金银奉上,席家便迫不及待地接受了。皇后甚至问都没问钱财的来源,急吼吼挪用这笔及时雨补上了俸银的缺口。
陆呦鸣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席皇后的胆大妄为,若有一日晏帝想要废后为宠妃让路,那罪状简直是手到擒来,席氏怕是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胡思乱想,碌碌旋转的车轮终于停驻。刚掀开帘子,一只白皙修长不见丝毫瑕疵的手掌便伸了过来,似要将她扶下马车。陆呦鸣轻抬眼眸,却见一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陌生青年正用含情脉脉的温柔目光注视于她。
他身着打球常见的鹅黄锦制窄袖圆领衫,拦腰束一条镶珠丝带,袍衫刚刚过膝,脚蹬护膝护踝的乌皮六缝靴,另在袖口外层加了一双皮革护腕,周身飒爽凛凛的武将气质并未埋葬其美玉无瑕般的温润气质,反而更显矜贵自持。
陆呦鸣端倪片刻,盈盈笑道:
“世子郎太过客气。”
一边寒暄,一边将手搭在了东乔的肩上,借力跃下了马车。
“陆大娘子才是,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被委婉拒绝,洛河世子郎面上未露不虞,一笑带过:
“在下晏雯冰。”
随即摆出邀请手势:
“大娘子少来西郊毬场,我先带你四处转转如何?”
“那就有劳世子郎了。”
到底是郡王世子之尊,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实在太打人脸面,陆呦鸣顺势应了,戴上帷帽跟在晏雯冰身后。
踽踽而行,晏雯冰谈笑风生,就算是球具上的某样装饰,他亦能风趣地叨念出两分来历,听着听着倒也入了耳,一路上不觉无聊。
毬场三面是白面红瓦的矮墙,一面依山势搭建了错落有致的琼楼玉宇,供人欣赏比赛。浏览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晏雯冰将陆呦鸣带至落云亭小憩,这里风景独好,不仅可以一览整个毬场的精彩瞬间,亦可瞭望远处巍峨的峰峦,却见青山叠嶂,笼罩在稀薄的雾气之下,恍如袅袅仙境。
南膳惯例在石桌上摆上了精心烹制的糕点与茶果,倒是让晏雯冰大大惊艳了一把:
“娘子家的厨子真是好手艺!这花折鹤入口即化,满口余香,怕是连宫里的点心师傅也不遑多让。”
“雕虫小技,世子郎过奖了。不过我这侍女,祖上的确是御厨出身。”
南膳在一旁福了福身,说到厨艺,她从不谦虚,面上自是一派傲然得意之色。
“原来如此,今日托娘子之福,得尝如此美味,某无以为报,只能赢下今日比赛,算作添头送给娘子助兴。”
清澈如玉的眼眸中,骤然凝聚出一股凌厉的势在必得,隐隐昭示着己身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脾性。若是一般的小娘子,怕是早已沦陷在这霸气与柔情交织的进攻中,偏偏陆呦鸣亦是同样拧巴的脾气,竟是毫不所动,只是淡定问道:
“世子今日也要下场?”
“没错,我是蓝队的首席。”
他指了指头上的折脚幞头,垂角处别了一朵深蓝绢花。
“今场的比赛,听闻陛下与明妃娘娘也会前来观战。”
“如此,我便提前预祝世子郎旗开得胜了。”
晏雯冰眉眼笑成一弯新月,语含深意道:
“我自会得胜,无论哪边。”
此时突有男音从后方假山拐角处传来,穿过耳膜时颇觉熟稔:
“冰世子,你竟躲在此处!马上就要比赛,你队里的人正慌着四处找你。”
男人背着马球棍转过遮挡视野的假山,刚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下一秒便与某位小娘子四目相对: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