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歌笑着解释着,也不再卖关子,“去年鑫义用尽一切办法与乾丰争抢丝商,就是要逼得邵小六在丝绸生意上,拉拢不了任何一个大客。邵小六那人坏归坏,却还是很有几分聪明狡诈的。当我将这条路逼到死的时候,他必定会另寻出路。柜坊手握大笔钱财,最方便的当然是自己来做这个大丝商。去岁丝季的时候,他买丝卖丝,在这上头很是赚了些钱。”
听笑歌说到“柜坊手握大笔钱财”,阿诚顿时联想起之前笑歌对他说过的鑫义的“形”与“神”,她也说过就是在这上面整死邵经海。
阿诚即刻抓住了关键,“所以,你故意引得邵小六挪用柜坊钱缗囤丝?丝价会大跌,邵小六血本无归。”
“没错。去岁西北边地几州丝价大涨,是因为西戎与我大赵两地休战,榷场大开,边贸兴旺。西戎贵族等对丝绸需求旺盛,又有交子添了一把火。今年看起来丝价也是一路向上,但却更多的是因为西戎交子的缘故,整个物价都在上涨。而等聚广号暴跌之后,西戎交子更加会成为一张废纸,西戎贵族们大受打击,这部分需求亦会骤然下降。最主要的买主没了,丝价怎么可能还会维持高价?邵小六囤买的大量生丝,只会砸在手上。”
“到时候你再攻击乾丰天德,邵小六就更无路可走了。”
“邵小六将柜坊的钱都挪用来买聚广号和囤丝了,哪里还有余钱来应付我煽动的挤提?等乾丰天德撑不住的时候,不用我们出手,那些各路储户、债主都够将他五马分尸了。况且,邵小六与西戎老王走得那么近,说不定为了维护拉拢靠山,这丝生意上还有那些西戎遗老的份呢。遗老们复位没希望,搞一个邵小六来出气泄愤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诚听完,心知到得此时,邵小六已经再难翻身。
这正如西戎的命运。
他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却也提醒自己万莫松懈。
“还有一件事。”阿诚报出一个天干地支,“辛申。”
笑歌有些诧异地问道,“怎么还有一封密信?”
“你这几日是不是收到了益州来信?”
“有。周掌柜会定时汇报,昨日还收到了阿姐的家书。”
“就是周掌柜的那封信,我接到的指令让我将密语告知你,但此事似乎并不紧要,让在西戎密信之后再转达。”
益州来信,除了周掌柜与阿姐许月知,几乎就只剩一个可能。
谌一淮。
但他有什么事会需要这般迂回婉转地通过周世显的信函来传递呢?
通常的路径不行吗?
而且既然这般隐秘,为何看起来不甚紧要呢?
笑歌带着满腹疑惑,翻出周掌柜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函,重新按密语“辛申”将它解析出来。
然后,她怔在了当下。
因为整个密信解读出来只有简简单单五个字,但那五个字却又仿佛重若千金。
“勿留,盼早归。”
笑歌只觉眼前好像浮现出了谌一淮那清淡疏朗的面容,他看住她,轻声开口,“勿留,盼早归。”
看似不带半分情感,但只多一个“盼”字,便泄露了所有竭力掩藏的心绪。
盼,原来他亦一直心系她,盼她早归。
正如她一直念念于他一般。
盼,原来只用多一个字,便足够笑歌忍不住地反复念想,琢磨。
甚至,忍不住地就要泪盈于睫。
……
阿诚在一旁看着笑歌状若痴愣的模样,不禁关切地问道,“许三,你怎么了?益州出什么事了?”
阿诚熟悉的声音将笑歌拉回现实,她慌张地掩饰自己的心绪,“没事,没事。益州那边提醒我们做好收官,我又想了想,怕有什么遗漏。不过是想出神了些。”
这样拙劣的借口骗不过阿诚,但阿诚看着笑歌有些发红的眼眶,却终究没有戳穿,追问。
只是心底那不可见的地方,有一道裂痕渗出血来。
但既无人可见,便也连自己,也只作不知吧。
阿诚摆出笑脸,“那接下来怎么收官?”
笑歌尽力收敛情绪,“我马上写好信给公孙边庆,是时候散播谣言了。”
西戎若亡,应始于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