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阴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路口出现的哪一处昏黄的灯光,宛如夏夜里的萤火虫一般醒目。
起初周故还好奇雨中的灯笼是怎么回事,等那一点昏黄的灯光靠近了些,才发现灯笼上方原来是被东西遮挡住,护住了一点火焰。
手里提着灯笼的人,只能看得清楚轮廓,一身蓑衣,看身形倒是个男人。
周故和柳随风对视一眼,柳随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定这人就是柳寒烟。
???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周故张开嘴,无声的比划了几个口型,柳随风指了指脚下的靴子,周故倒是会意了。
这人遮的严严实实,宽大的斗笠遮住了脸,唯一能够辨认的也只有脚下的靴子。
无所谓他们柳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辨认之法,反正只要能确定是这人就行。
二人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看着柳寒烟一步步越走越近。
一直近到,连柳寒烟的靴子踩在地上的积水之中,溅起的水花声几乎都清晰可闻。
柳寒烟的手很稳,灯笼昏黄的光亮没有一点摇晃,里面静静地燃烧着,在雨中将柳寒烟的影子倒映在积水之中。
天地之间静默着,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脚步声。
周故的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刀柄之上。
雨夜,伸手不见五指,目标却把自己暴露在明处,还有比这更好的条件吗?
两双眼睛静静的盯着提着灯笼的柳寒烟。
十步,八步,五步,
“锵”
清亮又璀璨的刀光出现,周故从树上一跃而下,如同一只扑击的苍鹰,而手中的刀便是致命的鹰爪,当头向着柳寒烟直入而下。
刀锋划过雨幕,凡是接触到刀身的雨珠通通化为齑粉。
这一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要将眼前的敌人劈成两半。
柳寒烟只看到一条白线,一条竖着的,锋利而又危险的白线。
而在这关头,却只听到金铁交击的铿锵作响。
挡住这一刀的不是别的,正是柳寒烟手中刚刚提着的灯笼。
柳寒烟是不用剑的,或者说不是用所有人认知上的那三尺青锋。
这个秘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悬挂在他腰间的名贵剑鞘里,只不过是用木头刻出来的一柄木剑。
他真正的武器,是一杆比寻常剑要短,此时正握在手上,用来提灯笼的竿子。
看似普通的一根短竿,其实里面藏着一柄细细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剑的铁棍。
此时在这危急关头,前面悬着的灯笼已经被甩了出去,柳寒烟用这根铁棍挡住了周故气势惊人的一刀。
灯笼翻滚在地上的积水之中,很快里面昏黄的光明便彻底熄灭。
熄灭之前,柳寒烟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的确十分明亮,就算在这夜色之中,也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不过这双明亮的眼睛却完全没有被挡住必杀一刀的懊悔,反而是有些狡黠。
柳寒烟心头一动,而此时眼前的光明已经彻底熄灭,他眼前猛的一黑,然后就感觉到肋下一痛。
一柄利刃无声无息的钻进他的皮肉之中撕咬,咬穿了他的心脏,让他情不自禁的心里一紧。
而随后,随着这柄毒蛇般的利刃离开,柳寒烟只感觉心里一松,不,他的心脏已经被搅的粉碎。
从头至尾,这气势惊人的一刀只是虚招,更无耻的人已经悄悄准备好,在最紧要的关头送上了这致命的一击。
柳寒烟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些什么,而此时他只能感觉到浑身发冷,热量源源不断的从胸前的洞口中溢了出去。
他在也说不了一句话,颓然而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鲜血汩汩流出,将周遭的雨水都染成了红色。
可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已经远遁千里,根本不感兴趣。
虽说巴山剑派没有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在京城坐镇,可这时候出来一个宗师他们也挡不住,刚刚那一刀周故已经用了全力,就在人家门口,肯定会惊动里面的人。
果不其然,就在周故和柳随风几个纵身消失在雨夜之中之后,几道人影出现在躺在地下的柳寒烟身边。
若是还留在这里,柳随风一定认得,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叔祖,柳鸣鹤。
来者正是如今巴山剑派一方在京城的几位先天高手,包括唯一一位坐镇在京城的宗师,柳希夷。
几人脸色难看看着地上的尸体,此时的柳寒烟已经流干了身上绝大部分的血液,不过如今地面积水,再加上雨水的冲刷,殷红的鲜血流到地面之上,颜色就淡了下来。
“追不追?”
在场几人的目光都看向柳希夷,柳希夷脸色同样难看却微微摇了摇头。
追不上了,出手之人干净利落,就算还能感受到凶手的气机,可是在雨中就算勉强追上去,所有的痕迹很快都会消失不见。
柳希夷冷哼一声,拂了拂袖子,旁边枝繁叶茂的大树一声闷响,粗壮的树干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把尸体带回去,叫人收拾干净。”
说完之后,柳希夷消失不见,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收拾干净?
这有什么好收拾的。
柳寒烟的身上只有胸口一个透明窟窿,又不是被人千刀万剐,更何况一直在下雨,估计用不了一会儿就会被洗刷干净。
……
周故和柳随风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宵禁之前回到了周故的小院。
两人一路疾行,真是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穿越了小半个京城此时累的够呛,不顾任何形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连气都没有喘匀,二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