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第一场雨,如雾、似烟,伴随瑟瑟寒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鹏城。
这座沿海的南方城市很奇怪,无论是冬天还是春天,气温急速下降的现象如同随意爆破的诡雷,教人无法防备。今天是3月10日,入夜以后随着这一场微雨,气温降到十几度,使人穿上了春装外套也仍感觉一股寒气入体,微微打颤。
这是一个湿冷的季节。
前头开车的司机胸宽背厚,有着做保镖的体能,他在微雨中把车开得很稳,到达一处半山腰别墅停车时,他逆着车头昏黄的灯光回头问:“老板,已经到了。”
半晌,后头的人闭着眼睛没反应,他重复一次,“老板,已经到了,到曦城(别墅区)了。”
能担得起一个彪形大汉叫老板的,是什么人?
后座的年轻男人不过26、27岁,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眉间的皱褶一直没有舒展,嘴唇苍白略干,一张俊朗温柔的面孔尽显疲倦,左手还握着一副斯文的金边眼镜。
是一个年轻的商人,西装革履的扮相把他方才浮躁不安的心情掩盖掉,他平日里很在乎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待人接物也很严谨,但像眼下这种状况,认识他多年的司机可真是少见。
司机再唤一次,说话声伴随着雨刮器不断打着玻璃窗的声音传入李槐安耳里,他终于睁开了眼。
昏黄车灯上方飘洒的细雨让他突感一阵眩晕,漆黑明亮的双眼目视前方,微微眯起。他的嗓音低低的,带着浓重的疲惫,“你先回去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住在这里。”
话落,他已抽起车门的黑色长伞,扬长而去,只留一个雨夜中行走的颀长孤独背影。
“卿卿,卿卿,不要怕,我来了......”李槐安一路默念着走进了别墅。
“来了。”问好的是一名四十几岁的医生,白皮肤、高鼻梁、丹凤眼、目光锐利,有点不像是华人,他只透露了自己的姓氏,姓刘。
刘医生和李槐安并不相熟,但出于医生的威严和职责,他不会觉得尴尬,一边行走一边从容告知:“她现在睡着了,如果你想知道试验成不成功,我现在可以把她唤醒。”
刘医生和他的助理护士辛瑞在别墅住了三天,对环境已经熟稔,从厨房门探出个头的辛瑞热情笑道:“我做了番茄意大利面,一起吃点?”
李槐安微颔首,心不在焉地跟着刘医生进了二楼的主卧。
“真的可以成功吗?”他又了一遍这个问题。
床上躺着的年轻女人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面色红润有光泽,很安静、很漂亮,真的只像睡着了一样。
李槐安情难自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呼吸平稳,温温的气息掠过他的手指,是一个很鲜活的生命。可她,怎么会睡了三天三夜都没醒来呢?
刘医生轻笑一声,笑这男人的痴迷,也笑他对自己的不信任,“记忆催眠本来是为了对抑郁患者进行刺激,让他们激发美好的回忆,从而忽视一些不美好的细节。这是很常用的治疗方法,但不属于心理学范畴。每个人的记忆不一样,不能保证她醒来一定会性格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