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新生的唯一目的变成了解决当天的温饱，除了攒够劲换钱，时间就过去了，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更没有能力去探讨更深层次的为什么活着的这些高不可攀的问题，这才是底层人生最正常的模式。哑父在麻木的透支自己的力气，尽可能多的换来两三块钱。偶尔遇到大方的业主，在哑父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下，阔绰的多给几十到一百不等，哑父感激涕零的诚恳往往都能换来业主的好感，加之他不能说话，不能讨价还价，只能埋头苦干，别的工友慢慢衍生出了妒忌，妒忌最直接的表达就是鼓眼怒睛，直到慢慢被踢出这个小团队，劣币驱除良币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哑父失去了抱团的能量，自己又无力去找到下家，只能傻傻的等在人力市场，等着别人偶尔点中他，赐他一个以力易利的机会。等待被选择的概率远远比不上抱团争取，这一个月的进账少之又少。眼看就要到交租的时间了，可哑父身上所有钱凑起来都不够房租，加上现在一年交一次，哑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时间不等人，房东老太还是上门收租了，哑父毕恭毕敬地掏出所有的零钱，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房东老太见惯了各种苦楚凄惨，麻木嫌恶，

“别跟我这咿咿呀呀，我这可管不着你了，这凑不齐你就搬走吧，我这病还指望着收点租子去买药。”

哑父一听要被驱赶离开，急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小女孩看着父亲这样，也跪在一边，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下跪意味着什么，但她也明白这是不能轻易做出的举动。她低着头，觉得父亲肯定是犯了大错，也跟着一起紧蹙眉头。房东老太看着眼前之人，仰天长叹一番，

“算了算了，那你就先交半年的吧。”

哑父得到赦免赶忙给房东老太磕了几个头，小女孩也有样学样。房东老太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了。哑父赶紧扶起一旁的小女孩，自己这才起身。他提起工具桶，咿咿呀呀一番就扭头离开了，虽然得到宽限，他也必须抓紧挣钱。他花了五十块钱请人在一个小木板上写着“泥水工”三个字，可写字的人告诉他这样没特点，自作主张的给他加上了“手艺一流”，哑父把牌子插在桶里，蹲在路边，太阳晒得他不停的皱眉，气温的炎热都比不上心火上涌，生活对这个男人太过压抑，若要与别人攀比，他定会丧失意志，可这个男人像关上了八方的门，只看着眼前这一点天地，倒也不觉得多凄惨。他命里不自觉的封闭所以带来了某种程度上的乐观，是他此生的灯塔。看着身旁陆续有人被带走，他由羡慕转为了焦虑，黑红色的脸上愁绪不散，一有人经过他的眼里都写满了期待，身旁无人问津的工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牌，哑父却一直蹲着，他不能吆喝，不能搭讪，就像一尾不能言语的小鱼永远在等待。眼看一天就要过去，一个男人这才姗姗来迟，他逛着快要结市的场子，看见了蹲在远处的哑父，男人走到哑父面前问到，

“你都会干些什么啊，开价多少？”

哑父举起那张写了字的牌子递过去，男人看了一眼，很是不解，哑父咿咿呀呀，男人这才回过神来，

“哦，是个哑巴啊，泥水工啊，那你要多少钱一天啊？”

哑父伸出两个手掌，

“一百？”

哑父点点头，男人看着牌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