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极低，响在赵破奴耳侧却如惊雷。

赵破奴看了一眼霍去病，霍去病的目光却凉凉地飘向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唇边似是带了几分嘲讽。他心中本来的犹豫和回想顷刻之间有如冷水浇下，通通冲得一干二净。

事已至此，他还在留恋什么。

他许下婚姻之约的人，是卫含光。

他会迎娶过门的人，是卫含光。

日后，携手此生，白首到老之人，只能是卫含光。

倾国倾城的，只是陛下身边的李婕妤。

二人之间的鸿沟，一早便注定了，何必再多做留恋。

他握紧了拳，突然上前数步，向陛下行礼，道：“启禀陛下，臣今日在上林苑捕得一白鹿，白鹿难得，尤其此鹿深冬仍然鹿角繁茂，实为祥瑞之兆，特上呈陛下。”

陛下笃信祥瑞之事，听得赵破奴此言，虽是有几分惊诧，但语气中带了几分兴趣，“果真？上林苑中竟然还有白鹿？还是未曾落角的白鹿？快呈上来。”

赵破奴应了声是，便命人将囚笼拉上来。笼中的白鹿刚刚苏醒，摇晃着鹿角，昂起头来，鹿角遒劲如同梅枝，一身的皮毛如同新雪，是一匹极为俊美高贵的白鹿。说来亦是奇怪，本来在霍去病和赵破奴面前宁死不屈的白鹿，此刻却是呦呦清鸣数声，虽不是多么温驯，倒也不是那般暴躁。

陛下更是直接上前数步，围着笼子细细地看，眼中流露着惊喜之色，赞道:“好一匹白鹿！”

李其姝在陛下身后微微而笑，“鹿鸣呦呦，毛如新雪，实在是祥瑞之兆。妾听闻，帝王修德，时世清平，上天便会降下祥瑞以应之，陛下威加四海，天下承平，因此上林苑之中才会有白鹿现身。”

她的声音温温软软，即便是奉承之语亦说得悦耳动听，令人信服。

陛下好大喜功，这样的奉承入耳更是欣悦，高声笑道：“好好好！白鹿，好一匹白鹿，好一个瑞应！”

他挥手，示意杨得意将此白鹿接过手来，他的拇指摩挲着下巴，微微沉吟，“有此祥瑞，自当昭告天下，万民同乐。”他回头，瞥见神游天外的霍去病，问道，“去病为何一言不发？”

霍去病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迈步上前，拣了悦耳的话说来，“臣听闻，王者明惠及下，白鹿则至，陛下惠泽万民，才有此祥瑞之兆。陛下若要昭告天下，不如仿白鹿之皮色花纹为币，造白金，以发瑞应（1）。”

“造白金？”陛下冷峻的眉眼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点头，欣然纳之，“铸币的三官便在上林苑中，倒也是方便，杨得意，先记下，明日传钟官令（2）温室殿觐见。”

杨得意应了一声，连忙吩咐陛下身边的侍从将白鹿拉了下去，好生伺候。

霍去病微微一顿，见陛下神色舒畅愉悦，加了一句，“从骠侯为捕获此鹿，费了不少心力，陛下宜重赏之。”

陛下的目光落到未起身的赵破奴身上，薄唇勾起一缕笑意，“不错，从骠侯献上祥瑞，是应当好好赏赐……唔，其姝，你说赐什么呢？”

陛下将赏赐的权力交给了身边的宠姬，李其姝含着霭霭浮光般的一点笑意，风致嫣然，“从骠侯尽心尽力，不如陛下赏赐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