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猗不由瞪了她一眼。
故意破坏气氛的俗丫头……
雅士操琴,怎么可以用高手这种词来形容?
李猗站起身来,顺着琴声飘来的方向寻去,走到一处小客院前驻足,隔着虚掩的院门,宁神静听。
直至曲毕,才抬手轻轻叩了下门板。
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童模样的小伙子看到门外的一行人人,立时愣住了,呆了一呆,连忙后退,不知所措地回头喊人:“叔公!您看……”
“谁呀?”院子里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院子不大,门开后,一眼览尽——
一株桂树下,站着个青衣老者,抱着七弦琴,似乎正要回屋,此时侧身朝院门望过来。
稍稍一愣,立刻将琴放回了琴案上,快步走过来,衣袂飘起,风姿清峻。
走到近前,老头微微一凝目,旋即躬身行礼:“老朽张易之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李猗微微一笑:“你认得我?”
张易之拱手答道:“老朽曾在天津桥畔瞻仰过公主殿下的风姿!”
李猗点头:“我循琴音而来,望先生勿怪唐突!”
“岂敢!岂敢!些末微技,恐扰贵人!”张易之躬身请李猗进了小院:“殿下不嫌鄙陋,老朽幸甚!”
“先生太谦逊了!”李猗在院内石凳上坐下,“我似乎在哪儿听过先生的尊名?”
张易之温文一笑:“三四十前年游历长安,曾在长安和洛阳之间呆了十年,少年轻狂,留下了些许笑谈,或有人提及,让区区贱名入了贵人耳目也未可知!”
“也是,方才先生琴声,清幽旷达,闻之忘俗,想必年轻时候,也是一方才俊,声名岂能不显?”
主贤,客贵,清谈优雅。
而一旁的秦暖心中已炸了无数个惊雷:
张易之!
居然没死?
他怎么活着的?
她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个时空里,则天娘娘没做皇帝呐,做皇帝的是李弘!
那么张易之兄弟自然就没做皇帝男宠的机会,自然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没有把持朝政,也没有被诛杀枭首片成小片片。
普普通通地活着,自然也就平安终老。
眼前这个老头儿:未着幞头,楠木簪束发,眉眼修长,颌下三缕清须,气质清雅,年轻时肯定是能靠脸秒人的……
不愧是能做皇帝男宠的男人!
李猗受李隆基的熏陶,音乐上的造诣自然很深,张易之的修为亦有独到之处,两人谈起琴意琴技,乃至琴木,都十分投契,颇有些知音相逢的感觉。
谈到兴起,还在琴弦上拨弄一段。
秦暖听得有点云雾缭绕,捧着茶盏,就瞅着西边的太阳慢慢滑落,只剩红红的半张脸了。
忽地眼角余光掠过,看见一个人斜倚在院门畔——
衣缥看见她瞧过来,抬手闲闲地在门板上叩了两下“笃、笃!”
“衣缥先生?”秦暖连忙放下了茶盏。
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秦暖开心地回头对李猗叫道:“姑姑,衣缥先生来了!”
李猗抬眉,微微有点意外:“衣缥?发生什么事了?”
衣缥淡笑道:“我从天津桥上下来,见旌善坊门口有殿下的侍卫,就知道殿下还在寺中,今天的法事应该早做完了,故而来看看!”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了张易之身上,悠悠道:“这位先生,我们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