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却被他的双眸抓住,满意自己凌厉的眸光,一个转身,人已经出得门外,走进满满的夜色。
她以为,慕忧云下落不明了,她便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离开,是生是死,或许可以任由自己的造化。
死,于她而言,不是一件陌生的事,当年的死,于她而言,比登天还难,她却从不曾气馁,想尽其极的自杀;而如今,生,于她而言那般不易,她却那么害怕死的到来。
事后,她不哭不闹,在一个月后,袁家人的疏忽之下,悄悄的寻着空隙报了官府,前前后后将所有事情说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一名十四岁女子,竟能如此镇定说出这般惊涛骇浪的事实,而她,并未觉着有丝毫的羞愧,只因错不在她,为何要为他人的行为感到羞愧?
可恨的是,她无权无势,最终不仅仅被官府杖打二十大板,更有便是重新回到袁家。
生命顽强之人,便是不屈不挠;对世间不曾失望之人,便是相信所有美好。
事实难料,世俗的巡抚大人又怎会承认在自己管辖范围内有此之事,从而让自己威名大降?只是称其发癫,当下打回袁府,并呵斥袁家人不得私自放她出府。
她可以卑贱,可以逢迎,可以被打,但从来不曾失去的自尊,却深深的埋藏在了表象之下,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露出,拯救自己那渐渐绝望的灵魂。
一个人,当死的次数太多以后,便会害怕死亡,会努力的让自己存活在这个世间。像一株卑贱的小草一般,风来了,便弯下腰去躲一躲;风走了,再一次挺直背脊。
轻轻的一个翻身,已经有多少年,她不曾有那种轻生的想法?如今刚冒起的想法,却被他扼杀在喉间。
对慕忧云,不仅仅是心中对他的一份念想,更有着便是那四年生活终结的感激。他,将自己带回正常的人世轨道;而她,却因为他,重新将自己颠覆在这如地狱的境界。
“齐小姐,上路了!”
上路了?这个词,很是暧昧,一个是远行,一个是永远的离开,前者活得一路风雨兼程,后者是百转千回后的不可能。两种,都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却这么心酸和着痛,痛和着血的一路走了过来。
因为有雁鸣照顾,一路上也不算辛苦,每日在马车里听听小红的叽叽喳喳。
对于她这个主子,小红是完全掌握脾气了,知道齐若妍的性子看似冷漠,却也是不是一个难缠的主,反倒对下人毫无半点责骂,顶多了也就是说她很吵。
途中倒是和春花见了几面,她仍旧是那么能说,也依然是那般为齐若妍着想,看着她羸弱的身子,在途中,硬是为她做了好多次的土鸡汤为她养身子,雁鸣倒也不说,让她
到得契丹城的时候,如她所料,没有任何人相迎的场面,冷清得让人有些伤感。
雁鸣倒是聪明:“估计王爷去了军营,不然……”
“不然怕是更加可怕!”冷冷的说出,齐若妍掀帘、下车、进府。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的淡然,仿佛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更或者对于任何待遇她已经不放在心上?担忧的看着远去的身影,雁鸣跟着走进了离王府。
到了墨鸷轩,只有馨儿欣喜朝外张望着,见着主子和小红回来,当下激动的喊道:“主子,您可回来了!”虽然不知到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主子都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依她的性子,定是时常惹着王爷,不然后院那帮主子,不会怂恿让齐主子前去。
端起一盆火来,弯腰放在齐若妍的脚跟处:“主子,快些跨过去,去晦气的!”她和小红都知道,她们无欲无求的主子,只要离开墨鸷轩,便不曾有过任何好事。
只觉身心疲惫的齐若妍,多日来的坚强,竟然在看到那一盆火时,仿佛看到那些不曾有过的亲情,感动得心湖涟漪泛起,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是那无尽的感动。头一次,她打心里绽放出璀璨的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种笑容极致的美丽。
沐浴完还没用晚膳,齐若妍便上榻就寝了。
整整一晚,齐若妍睡得分外踏实,睡梦中没有那纠缠的噩梦,没有殇聿那凶狠的脸庞,没有慕忧云那担忧的神情,只有自己一人,在第三个空间,无尽的翱翔,成为生命的主人,等待着幸福的来临。即便是等待,那种心身合一的感觉,已是她前所未有的奢侈,很享受,却也极其短暂。
齐若妍回来的十多日,没有任何人前来。殇聿对她的恨意还不曾解去,自是不会;而香菱,听着日日在养胎,被殇聿禁足在房。
一日大早醒来,侍女们还不曾起榻,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热闹非凡的在歌唱着什么。
推开窗来,只是缭绕的雾气迎面而来,冷冷的,湿湿的,让晨起的混乱多了几许清醒。窗外的栀子花,早已凋零,只余翠绿的叶子簇拥在窗前,享受着晨露的滋润。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是美妙的一天。换了套衣衫,齐若妍便去了竹园,此处因着太过阴寒,平日里来此的人甚少,她也落得清净。
整个竹林,放似人间仙境一般,一团团的仙气氤氲开来,与她月白色的衣袍相得益彰,唯有那一头不曾挽起的青丝,是整个竹林的唯一色彩,悠远的让人心醉。
身子轻轻在林间轻舞,或是跳跃,或是旋转,或是匍匐于地。一支绿竹枝随着她的舞动,轻轻摇摆着身姿,为着世间最为清灵的仙子伴舞。
竹叶上的滴滴露水,随着衣袂的飞起落下绽放开来,点点滴滴随着她的跃起而落下,贪恋的落于她的身上,再缓缓的一身叹息,散发出很轻很轻的薄雾。
仿佛人间烟火的仙子,更是沧海遗珠,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得到升华,成就一律轻舞的仙雾。长长的青丝从竹叶上划过,惹得一片沙沙作响。竹叶触脸,有些痒痒的感觉,让怕痒的齐若妍嘴角不由上扬。
是竹子的过错还是心境所致,这些日子的齐若妍,渐渐回到她应有的平静,过分的悲伤已然远去。当一个人受过的伤和痛太多时,也就学会了怎样疗伤,怎样记下那些小小的快乐,用意抚平那些大大的悲伤。
长时间不曾舞过,倒是累了,额间染上一层薄薄细汗。指尖轻触竹枝,在唇边的一片竹叶,因着突入起来的倾斜,叶片朝下,一滴甘露,轻轻的滴入她的唇间。
“啊!”惊喜的张嘴,齐若妍轻轻品尝那一份甘甜,为这大自然的美妙感到激动。勾起的唇角,缓缓的扩大,成就了一朵花,开在青青竹林,白色迷雾的世间,很是朦胧,但却唯美至极。
脸上的笑,很短,却灿烂了整个天空;含笑的眼眸,朦胧,却足以媲美璀璨的星子。
不远处赏竹的殇聿和香菱,见着这一幕,齐若妍舞姿和适才的那一个笑容,隔着薄雾,虽然不甚清楚,却是久久的震撼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