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吉时快到了,我们该走了。”
一听这话,时暇钰是极为清楚地感受到了建熙帝握着她的手僵了僵。
时暇钰心中难受极了,蓦地生出了想要永远留在建熙帝身边的想法。
建熙帝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倏地松开了手,催她离开。
“你可别误了吉时了,届时又该怪朕的。”
时暇钰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哪里会怪您,只是日后父皇莫要嫌弃我总是想要回宫看你才是。”
“朕倒是希望你就住在宫里,别出去了,就陪着朕。”
时暇钰趴在他的手边,依恋般地道:“那婖婖就是要粘着父皇,永远陪在父皇身边。”
建熙帝唇角勾起,使了力轻轻推了推她。
“你快些走吧,新郎官该要等急了。”
建熙帝催了她好几次,疏雨也在一旁提醒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时暇钰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任由疏雨扶着出了殿门。
按照熠朝的习俗,尚公主者,需得步行至宫门口,亲自背着公主绕城一圈,而后送到府上。
因此,时暇钰一出来,便看见了那一身暗红色新郎官服饰的池岫白。
往日他总是穿颜色浅淡的衣服,叫人看了也是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佳公子形象。
如今穿了艳丽颜色的衣裳,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之上,碧天白云之下,唇角含笑,眸中含情,那般好颜色,竟是比得过时暇钰前世今生两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左心口仿佛被人安置了一架鼓,有小人正在激动地敲打着,没有丝毫停歇不说,甚至还愈来愈快,愈演愈烈。
“……”
她紧张到捏紧了嫁衣边缘。
见她出来了,一旁的小太监在池岫白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时暇钰只能看到池岫白眸中的笑意越来越盛。
而后,在她的视线之中,他含笑朝她看过来,手中捧着红绸带,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朝她走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琴瑟乐百年,芝兰茂千载。
才人佳配,温良恭让本能知。
君子好逑,贞静幽闲全淑德。
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
……
在高声祝福朗朗中,一对新人两相对望,霎时间,外界一切的嘈杂喧嚣皆退后,在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得到对面那一身婚服的人。
在他们耳中,只能听得到对方的声音。
池岫白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很缓慢,也走得格外郑重。
终于,他停在了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
“钰钰。”
“钰钰”这两个字在他唇边转了一圈,好似石子轻打水面,波纹连连。
好似青丝缠绵,满是浓浓郁郁的暗语。
好似春风拂面,温和润无声。
时暇钰手心不知在何时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钰钰,我来接你回家了。”
说罢,他在时暇钰的面前蹲下身,露出自己宽阔的后背。
“钰钰,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回家?”
他小心地问着,平时泰山崩而不变色的新晋丞相,此时此刻就是连声音颤抖,都能被外人听得个一清二楚。
时暇钰心下胀得满满的,轻轻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附在他的耳畔,用只能叫他听见的声音道:
“我愿意的,屿溪。”
我愿意嫁与你为妻。
愿意与你回家。
愿意与你共度一生。
池岫白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松了几分。
但背上的体温,都在告诉他,他又有了家。
有了妻子,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他轻轻扶住她,“公主,抱紧我的脖子。”
时暇钰依言揽住他的脖子。
确定不会叫她摔着了,池岫白这才缓缓起身。
周围人纷纷鼓起掌来。
“公主驸马,琴瑟和鸣,恩爱白首!”
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穿过宽广的大殿,在百官的注视下,迈出宫门,围绕着熠都绕了一圈。
一路上,百姓众多,两边楼阁间,多有人丢下手中事探出头来看。
只见漫天红彩,那十里红妆,鼓乐齐鸣,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新郎官背着新娘,绕着熠都走了一圈,所至之处,无不热闹非凡。
重重叠叠的屋檐之上,是绽放的朵朵绚烂烟花,为这场盛世婚礼添彩喝彩。
两边的阁楼之上,不乏有前来凑热闹的富贵子弟,阔气地吆喝着往下撒金银,小姑娘们艳羡白玉郎君与红妆美人的佳华,盼望着自己也能有这般俊朗的夫婿,许愿一般拿了纸笔,写了心愿往下扔。
仿若漫天霞光,万丈光芒之下,是天下共庆。
“将军何以这般愁恼?不若也学那些小姑娘,写了心愿扔下去,以期寻得佳人?”
一旁美人执了斟满美酒的酒杯朝他递过来。
楼宿迅速敛下眸中情绪,倚靠在墙上,眉宇舒展,有些吊儿郎当的模样。
唇角挂起笑来,抬眸朝美人看去,那双深邃的眸叫美人面颊羞红。
片刻,楼宿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宿平生纵马沙场,只求能往生恣意,可不愿被一纸婚书给绊住了。”
美人微愣,“将军当真是洒脱。”
楼宿笑笑,没再说话了。
他微微侧头,看向楼下长长的队伍,眼神明明灭灭。
美人看出他的情绪不佳,也识相地没再打扰。
耳畔是漫天的祝福以及烟花绽放的声音,但时暇钰趴在池岫白的肩上,最清晰地,却是他微微的喘息声。
她身上的凤冠霞帔皆是实心的,虽说建熙帝特地叫人选了轻薄的材料,但依旧轻不了。
池岫白虽身体健康,但毕竟是文人,熠都又很大,要走这许久,想来也是该累了的。
她附在他耳边,悄声道:“若是累了,便稍走些近路也无妨的。”
可池岫白却是道:“只有绕了满城,才能获得上天的祝福,才能告诉全天下人,我与钰钰结为夫妻。”
“……”
时暇钰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怎会不知晓,他自小读圣贤书,不信鬼神。
而不信鬼神的他,在今日,却祈祷上天能够祝福他们。
他急于想要宣告天下,他与她的关系。
这般模样,说实话,时暇钰觉得很安心。
她趴在池岫白坚实的背上,小声喃呢,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
“夫君。”
话音刚落,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池岫白的背微微僵硬。
时暇钰心中胀胀满满的,只觉得今日格外满足。
余光中,她瞥见了人群中的一男一女。
目光微愣。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