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头市大局已定,扈成就在曾家大院里现场办公,一边查阅曾家收藏的文书,一边给前来请示的属下下达指示。
曾家虽然是外来的女真野人,但却把当地的户籍、账目、田产地契,以及各种往来文书整理的非常清楚,和一地官府没什么区别。
以曾家人的粗野性子,肯定做不好这些事情,他们应该也有一套自己的行政系统和大量政务人员。
扈成正缺人手来管理曾头市,想把这套班子收为己用,便命人找来一个没有逃掉的曾家管事询问情况。
那管事自曾家刚搬到此地就为曾家效力了,是曾家的老人,曾家没有他不知到的事情。
曾长者非常信任他,逃走时也要带上他。但他不想抛弃家人,便找了个借口跑回自己家里藏了起来。
这管事知无不言,扈成从他口中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
曾家人是十五年前来到宋国的,那时这个地方还不叫曾头市,叫做乱滩岗,跟随曾长者而来的,也不只是他自己一家,是一个女真部落。
曾长者原是来往与渤海和宋国之间做生意的女真人,因为贸易获得了很多财富,成了自己部落的首领。
他们的部落人数少,在老林子里渔猎采集为生,经常被辽人压榨,生活异常困苦。
曾长者很有眼光,知道这样的生活没有前途,便说动整个部落跟他一起搬到了宋国。
他常在河北东路做生意,熟悉当地的情况,看准了乱滩岗的位置,便在官府里购买了这里的土地,让一族人都定居了下来。
乱滩岗是黄河泛滥、洪水退却之后留下的一大片泥滩和乱山,土地贫瘠,道路难行,环境非常恶劣,只有少数人居住。
当地宋人和官府都看不上这块荒芜之地,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逃难的女真人,出于怜悯之心,便把大片土地以低价卖给了曾长者。
女真人的部落只有一百多口人,二十多个青壮男子,却个个如狼似虎,住下来之后便露出虎狼嘴脸,抢占周围宋人的田产。
当地农民哪里是这群野人的对手?哪怕人数是对方的好几倍,也被打得一败涂地,好不容易才种熟的田地被一点点抢了去。
告官也没有用,一则曾长者早就用钱买通了官府,二来野人实在太凶悍了,万一逼急了落草为寇,后果不堪设想。
官府也不想惹麻烦,只想息事宁人,只能委屈老实巴交的本国农夫,把告状之人都乱棒打走,任由曾家人胡作非为。
曾家人由此更是肆无忌惮,直接通知当地人,乱滩岗的土地都是他家买下的,所有田地都要寄在曾家名下,所有人都要给曾家当庄客,不然就打出乱滩岗!
当地人抵挡不住,有的被打死,有的被赶走,大多数人只能忍气吞声做了曾家人的佃户。
曾家人只用了三五年就吞并了整个乱滩岗,后来更是运气爆棚,大片泥滩地干涸之后,不但可耕种田地增加了十几倍,就连道路也通畅了,乱滩岗逐渐成了南来北往最近的交通节点!
曾家人本来就擅长经商,看准了形势,立刻开始发展商业,修葺道路,营建市镇,设卡收税,很快就发展壮大了起来,并改名‘曾头市’,最终有了现在的规模。
曾头市的武力自起家时就很高,日常管理也是他们一族人,以前在部落时怎么管,现在就怎么管。
这些管理模式太过粗放,在庄子规模还小时勉强还能凑活,随着势力的扩张,千头万绪的事情越来越多,管理难度也越来越大。
没文化的女真人打仗是把好手,管理地方的能力着实拉胯,手上事务管的乱七八糟,曾头市开始混乱起来。
曾长者见族人能力不足,便开始招揽汉人人才来管理曾头市,文武皆招,给出的待遇十分优厚。
许多生活贫苦的汉人书生都来应聘,还有一些潦倒的武人也来投奔,很快便招到了足够的人手,组成了自己的政务系统,运行效率颇为高效。
其中有两个大才,就是史文恭和苏定。
苏定先于史文恭而来,在十年前就来了。
他是静州人,本在延庆路当军吏,一直负责粮草后勤工作,在一次宋军对西夏的大规模攻势中,他所在的队伍负责押运粮草到前线。
队官是个西军的官二代,路上不听他的谏言,导致辎重被敌军突袭烧毁,又诬陷他背了黑锅,论罪该斩!
苏定自知解释不过,正好潜逃了,一路跑到河北东路,盘缠用尽时听说曾头市在招人,便来讨口饭吃。
他本人虽是西军武将,武艺却说不上十分高明,应募护院教师不是很有信心。
曾长者颇有眼力,和他谈过之后,见他有运筹管理之能,便把一应政务都交给他处理,苏定果然处理的井井有条。
自此以后,他还顶着副教师的名头,但其实是曾头市的大管家,主抓政事,军事上也有很大的权力。
苏定理顺了曾头市的政务之后,又开始对曾家的武装力量进行改革。
曾头市的队伍一直都很原始,以曾家子弟和二十几个女真青壮为核心,编成几队,一队负责一个区域。一旦有战斗需要,便征发各自区域内的民壮组成军队。
这样的模式太落后了,苏定打算以女真青壮为头目,把全庄丁壮都编入民兵,分批轮换着训练、值守,再完善编制,发给军饷,加强对民兵的控制,提高民兵的战斗力。
他的建议得到了曾家人的大力支持,让他速速推行。
苏定一个人忙不过来了,便又推荐了自己的同袍史文恭,说此人武艺冠绝天下,是无人能敌的猛将。
曾长者闻之大喜,让他赶紧把人招来。
史文恭是晋宁军人,也曾在延庆路当军官,战场杀敌,立功无数,却因为性格高傲得罪了上官,怎么都升不上去。后来又被上官厌恶,调到府州军中当差。
府州是折家的地盘,折家人以为他是上头派来的监军,对他十分戒备,处处刁难,连钱粮食水都故意不给他。
史文恭憋闷欲死,在府州困守了三年多,见没了出路,不禁心灰意冷,起了离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