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计划。”

顾白水缓缓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时间之海。

他声音轻飘，问师傅：“创造一个世界？”

长生笑了笑：“创造，无数个世界。”

“所有人类文明的智慧结晶，所有记载的科学和神话体系，让科学发展到极致的数据仪器永不停歇运作，从无限可能中找到哪怕一种解法。”

《创世计划》的最终目的只有两个：模拟类人，找到解救人类社会的曙光。

顾白水低垂眼帘，看着时间海下面的无数灵魂。

“那他们是？”

“参与者，扮演者，和寻求问题的解答者。”

长生说：“他们死在同一个时代，所有亡者的灵魂都和数据信息链接，上传到了一个虚拟的储存库里。”

“像睡了一觉，继续活在自己人生的故事中。”

纯粹冰冷的数据没有办法模拟出完善的人性，所以那些无路可走的科学家们，把主意打到了人类同胞的灵魂上。

这些亡者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给土着带来灾难和浩劫，这是必然会到来的冲突。

土着和穿越者，人类和类人；

只要无数世界永远的演变下去，就可能有机会模拟出一个完美标准的类人，甚至是计算出一个解救人类的答案。

“那么，创世计划成功了吗？”

“失败了。”

长生平静的说道：“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也成功了。”

《创世计划》失败的很彻底。

只需要一个更聪明的类人，从一开始就混迹在那些科学家里，就一定会导致失败。

“它是一个独行者，第一次出现在人类面前，杀死了所有的计划参与人员，毁了试验基地，创世计划彻底夭折。”

“然后，自己也死了。”

顾白水眼皮动了动：“那为什么说是成功了？”

长生安静良久，轻笑出声：“因为那个类人也参与进了实验里，而且……试验基地毁了一段时间之后，数据仪器自动修补好，又开始自主运作了。”

无人知晓，荒芜的星球废墟中，有无穷无尽的神秘数据一直在运作着。

很多世界毁灭，很多世界新生。

最后，只剩下有一个鱼塘，长出了结果。

祂叫长生。

一个数据中诞生的奇怪灵魂，走到时间的尽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祂经常小死，大死，去另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走走看看，经历了也计划了很多有意思的事。

“我不是穿越者，也不是土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长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类人。

那么，顾白水呢？

“我真是被你捡到的？”

“嗯。”

长生并不否认：“第一次离开鱼塘，第一次从外面回家的路上，我捡到了你。”

老人轻轻的笑了笑：“你没什么特别的，你也很特别，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身世吗？

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世，顾白水是一个被遗弃的土着孤儿，没有上一世的记忆，更不是外来的灵魂。

和长生一样。

“哦，对了。”

长生想起一件事：“离开这里的不只是我一个。”

顾白水愣了愣：“什么？”

还有谁？

“一棵树。”

还有一棵老树，也是“土着”。

长生无奈的说道：“它早就想死了，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当一棵活着的老树？”

所以当黑水蔓延到树根的时候，长生树才会迫不及待的咽进肚子里。

死亡对长生树来说，是在另一个世界新的开始。

那老头儿每次回来都对着树洞说很多话，老树偏偏只能憋在这里装死，等着老主人约定好的某个时间到来。

祂答应了带它出去，不会食言，这么多年，也就这一个能说上话的老朋友。

“原来是这样。”

顾白水摇头笑了笑。

他有预料到真相会是一个很超乎想象的故事，但也没想到会如此的离奇颠覆。

这座鱼塘是假的，但无数年月过去，谁又能分得清真假呢？

穿越者是外来者，鱼塘外是另一个庞大真实的世界。

红毛怪物则是在数据演变中诞生，让穿越者贴近类人的金手指，却被长生扭曲，变成了一种打发时间的玩物。

那么黑水和白水呢？

顾白水似乎也看到了答案。

毁灭和创造。

他指尖晃动，黑色的水流凝聚成了一个“0”字，白色的水流淌成“1”.

0和1，归于原始和创造新生，是构成了所有一切的原点。

无数世界，无尽时间，只有长生一人走出了那条超脱的道路。

那个遥远的时代，有过两个主角。

守在长安城里的僧人，代表了固守沉默和一成不变，是关闭，也是0。

选择离开长安城，去旷野星空中寻找答案的僧人，代表了创造和开始，是1。

慧能杀了神秀，自此从腐朽中得到新生。

……

“陈圣雪呢？”

顾白水没在时间的尽头看到其他的人影。

长生指了指祂身后，某一块不起眼的海域：“她境界远不够，没资格上岸。”

那个往时间尽头轮回的小姑娘，还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修行，长生偶尔路过，懒得停下，所以什么都没做。

师徒二人坐在海边，看着无边无际的时间海浪，各自保持着安静。

长生没有再说话，师傅知道徒弟需要一段时间来缓缓神，因为当时祂也在这里坐了很久。

两个背影，不近不远，既不会太熟悉，也不怎么陌生了。

祂们忽然变得相似，却又格外的不同。

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长生从下巴上揪下了一根白胡子，看了一眼，无端的笑了笑。

徒弟侧过头，斜了一眼奇怪的师傅，也嫌弃无奈的笑了一声。

“你老了。”

“我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