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家宴面上还算过得去,在场无不是心思深沉、考量颇多之辈,摆出亲热的姿态暂作一家人而已,不算什么难事。
可能除却那个身上榴花飘动的玉白色姑娘不是这般,她心无旁骛地品鉴着宫中的美酒,时不时与对面的秦王妃遥遥举杯共饮。
只是愿意为她找补的人不少,林冉冷眼看过去,只觉这殿中活得最为快活的怕就是这位雍王妃,与当年的娘娘的确很是相似,也难怪谢贵妃如此纵容这位姑娘。
顾清枳的确还算惬意,膳食虽然不算美味,但杯中的美酒的确入味,她已经在盘算如何再多倒几杯。
却只见男人衣袖拂来,再次看向案几,多出一杯海棠花茶,而金鎏缠枝莲纹执酒壶已然不见。
“夫君。”顾清枳低声唤道,“你拿去哪里了?”
一双杏眸在男人身上四处寻找,无法相信不过一瞬的功夫,酒壶竟然就真的彻底消失无踪。
慕瑾祯仿佛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一般,声音平淡道,“什么?”
“别装傻。”顾清枳晃悠男人的手心,“快说放哪儿了?”她看完男人四周,便去盯着后侧服侍的长云,笃定这对主仆将她心心念念的装满美酒的酒壶藏了起来。
这里小夫妻两个为酒“翻脸”时,圣上正在垂首关怀秦王夫妇,“邵敏身子可有好些?”
慕瑾谦的确很爱这个女儿,全凭襁褓中稚儿的哭笑声才将他从自暴自弃的深渊中拉出,高傲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多谢贵妃娘娘赐下的林女医,珠珠近日吃得越来越多了。”
因着宣敏有意叫他转换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里都将女儿丢在他的怀抱里,自己则是在一旁指挥,因此圣上问起时,身旁这男人就着女儿的吃喝拉撒竟然有种滔滔不绝的架势。
圣上从无慈父之心,他也不曾亲见过一个孩子的成长,自然无法理解为何这些琐碎的细节能让这向来不听劝的长子如此乐在其中。
到底长子如今的处境叫他有些怜悯,也算是听着稀奇,圣上没有出言打断,一时之间,这场名为家宴的宴会倒多出其乐融融的感觉来,众人都是眼含笑意地耐心听着。
“卿卿不乐意听?”慕瑾祯到底退让,在妻子的酒杯中又倒了些许清酒,见她小口酌饮时看向秦王的面色不善,才有此问。
这却不是,顾清枳避开敏儿能看到的视角,与男人嘀咕道,“他将珠珠说的和一只小猪崽没什么区别。”
慕瑾祯哑然失笑,突然明白妻子为何介怀,他记得很清楚,卿卿儿时的乳名也是珠珠,顾大人与他在书房下棋时说过好些妻子的儿时乐事,这“珠珠”的乳名便是其中之一。
与“猪猪”同音,才是妻子最不喜欢这个名字的地方,只是她矜持娇气,不肯直说,只单单不许人再唤她乳名。
一个还扎着两只啾啾的玉面团子,扬头认真说:自己已经长大,不可以再被喊乳名,这副可爱天真的模样,的确是为人父母者都会牢牢记住的场景。
妻子幼时的模样定然玉雪可爱,男人心中泛起几分可惜。
“不许想那些。”顾清枳见男人的眼神就立即知道了情况,“都怪爹爹,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与你说。”
顾清枳气恼得很,爹爹对这个乳名总是改不过来,叫她生气好多回,才慢慢改成枳枳二字,如今却又将这桩秘密告诉男人,岂不有损她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