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在几人身后听得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个叫乌塔的固丹王子简直太无耻了,哪个正经人会第一次见面就表白的。
憋了一路,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和亲仪仗队暂时停下歇息,裴戎才慢吞吞走到乌塔身边,压低声音委婉开口:“王子这才第一次见崔大人,就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乌塔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们中原人真奇怪,喜欢不就是要说出来吗?难道还要憋在心里?那不是傻子吗?”
傻子裴戎被噎住,一口气不上不下,支支吾吾:“那、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来啊。”
“怎么不能?喜欢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喜欢你们这位崔大人,也喜欢阿妈、喜欢阿兄、喜欢固丹的黄沙和你们中原的雨。”乌塔摸了摸一旁马儿的鬓毛,亲昵地把脸贴上去:“还喜欢我的沙蓬!”
沙蓬雀跃地原地踏了踏蹄子回应主人,裴戎一时语塞。
得,这小孩儿还没开窍呢。
扯了半天,没想到是牛头不对马嘴。
“王子说得对,下官就先过去了。”
裴戎扯着自己的马要往旁边走,却被乌塔拉住缰绳,他疑惑看去,乌塔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
话还没说完就被乌塔打断:“你喜欢那位崔大人!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裴戎一惊,脸涨得通红,不顾什么礼仪尊卑,一边手忙脚乱去捂他的嘴,一边慌张地四处看,却被乌塔嘻嘻哈哈搂上脖子:“我就诈一诈你,没想到你真喜欢崔大人,喜欢就去跟他说啊。你们中原人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像我们固丹人,要是喜欢谁,我们就采上一朵月亮花,把心事说给他听。收到月亮花的人,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嘛。”
见他这么随性,裴戎也不再别扭,索性叹了口气随地一坐:“你不明白,有些人,这辈子能遇见就是幸事了,心悦之事,不必告知。”
“我明白了。”乌塔挨着他坐下,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喜欢那位崔大人,但是又知道崔大人不会喜欢你,所以就直接憋着不说。”
“你还挺懂?”
裴戎乐了,手撑在背后看他。
“唉,你真可怜。”乌塔感同身受地拍拍他的肩:“你们那位崔大人那么好看,想想你这样估计也是追不上的。”
裴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夸人就夸人,还要拉踩他是什么鬼。
使团队伍中有人招呼,裴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茎:“王子,今日之事,还望替我保密。”
乌塔眉毛拧成一团,耸耸肩:“不用叫我什么王子,在固丹,大家都叫我乌塔。”
“好吧。”裴戎轻松一笑:“乌塔。”
乌塔豪气地拍了拍胸膛:“你放心,你是第一个跟我说了这么多话的中原人,以后就是我乌塔的朋友了,我绝对替你保密。”
有的时候,少年人的友情来得就是这么毫无道理,但又是这样理所当然,纯粹得毫无道理,不掺杂一丝利益和杂质。
裴戎看着他,又想起了曾经那样纯粹如今却阴阳相隔的一位老朋友。
他往前走两步,踌躇片刻,又回过头来看乌塔:“这位朋友,要不要来尝尝大魏的糕点?”
乌塔立刻翻身而起,欢天喜地地跟上。
“要!”
月色洒在密林中,轻柔地安抚褐色的小路,像是在抚平大地的伤疤。
*
哎呀,两个人我都好喜欢。裴戎是典型的中原人性格,含蓄又慎重;乌塔则带着草原人的热烈和直白。
(当然,我没有地域偏见的意思,中原人也有热烈的,草原人也有含蓄的,只是表达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