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莺摆了摆袖子，“一群人管着我，简直了，”她倒了酒再敬宋潜机，“多亏了你，我才能出门走走，谢了。”
“不谢。”
宋潜机依旧温和，不过闻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疏离，在心里估计他也是个正派人物，看不来她的作风。
看了过异域的舞姬，还有隔着珠帘歌声惊艳的闺秀，夜雨潇湘下的长萧独奏，一舞剑器动四方的秀娘……各式各类的歌舞，千姿百态的美人。
大家都很放松，纪辰也冷静下来。
他不是不好意思，毕竟以他纪家嫡传的身份，什么没见过。只是闻莺在他心里的形象太完美了，让他难以置信她私下里这样出格。
可悄悄一看闻莺，他就懂了。在她眼里，歌舞就是歌舞，纯纯粹粹的艺术，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闻莺的鉴赏水平是琴仙一手培养出来的，能让她眼前一亮的美好，那绝对是世上少有的仙音。
气氛越发轻松，闻莺双脚都要盘起来坐到椅子上了，她看得最认真，目不转睛的，连闲聊也顾不上了。
子夜文殊按住她往上提的膝盖，“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啊？”闻莺估了下时间，也就才过去一个时辰吧？“还早啊，我想跟你们一块儿玩通宵的。”
“马上子时了。”
好吧，闻莺认了命。
子夜文殊要去做正事，她也不好意思一个人玩了，她伸出食指比了个一，“那就听最后一首歌好不好？”
闻莺仰着头，眼睛眨呀眨，与其说她在征求意见，不如说她在撒娇。
子夜文殊忍住想摸摸她的头的欲望，“好。”
最后一首是，明月几时有。
所有华丽的背景消失，只有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坐在院子里，边弹边唱，她的声音清丽明亮，空灵而带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在上一世，这首词被称为上下几千年来最完美的中秋祝愿，曲子是所有改编中最受欢迎的版本，歌手也曾是一代天后。
加上今晚的气氛，实在堪称天地人和，闻莺激动地双手合十，两眼泛光，她真的好想上去抱一抱偶像啊！！！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完最后一句，闻莺站起来使劲鼓掌，“好！！”
女子站起来提着裙摆，微微颔首，用悠扬的声音回复，“谢谢。”
不用谢，霏霏，我爱死你了！！
她在跟她幻化出来的人物互动。
这场面，实在让人忍不住发笑，其他人也缓缓鼓掌，感谢她带来的视听盛宴。
只有子夜文殊知道，这些都是闻莺经历过的美好，这位绝代歌姬也一定真实存在过，所以她们这样生动，她这样喜欢。
这场晚会其实是一场跨越时空的表演。
“今夜不虚此行，见了你的幻影，只怕以后别的歌舞都没法入眼了。”
孟河泽不吝夸奖，纪辰也深深认同，就连宋潜机也夸了一句好。
闻莺笑眯眯地谢过，“能跟你们一起分享我也很开心，诸位，中秋快乐。你们接着玩，我就先走了。”
子夜文殊跟着起身，“我送你。”
“好啊。”
闻莺明显有些醉了，蹦蹦跳跳往外走，女儿家的娇态一览无遗，孟河泽站起来，刚想开口说要一起送她回去。
卫真钰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使劲按住人，并使眼色让纪辰帮忙，等他们出了门才放开。
孟河泽气得不轻，“你们干嘛？”
“没看出来？这两个还是一对，你凑什么热闹？”
“谁知他安的什么心？”
“好了，都回去吧。”宋潜机根本不希望身边任何人跟闻莺有牵扯，栽了一个还不够？
“河泽，你留下。”
“师兄，”孟河泽不甘心地喊了一句，扭过脸使劲锤了一下桌子，其他两人很有眼色的走了，很快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师兄想跟我说什么？”
“闻莺可不是无主之花，子夜跟她发过道誓的。”
“什么誓言？”
知道他还想钻这个誓言的空子，宋潜机摇摇头，“她这么无法无天的人，你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她不是无法无天，只是有一颗逍遥心，非是红尘人。
师兄可知，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当年在登闻大会上，闻莺来宋院门口想见你，她被人撞得差点摔跤，是我接住了她。
晚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当时我就想，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吧。
后来我总是在想，她为什么要遮住半张脸？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在表演赛的时候，是她第一个出手，主动抢走了我扔出去的鲜花，她行礼的姿态很优雅。”
“之后在琴试上，我才真正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后来在她来千渠拜访师兄，可是她根本不记得我了。当时我还好生失落，但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是我能够到的，便觉得忘了也好。”
“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林云英，古里古怪的，我跟他关系很好，意外地发现了他原来是闻莺。”
“那一刻，我以为是闻莺看上我了，故意接近我。”
“你想多了。”
“没错，她的功法出了问题，靠搏杀来静心，我一直很担心她的状态。”
“她和子夜文殊纵使如今还有牵扯，但日久天长，情随事迁，总不能叫人家等他一辈子吧？”
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当今世上哪个美人比得上闻莺？
宋潜机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故事，只得实话实说，“当日此界存亡在即，闻莺和子夜在树下起誓，谁若变心，天诛地灭。”
孟河泽心中一震。
这样的誓言，闻莺也敢随便出口？他怎么没看出来，子夜文殊这厮如此可恨？
他倒是与世隔绝的，闻莺性子灵动，万一哪天她因缘际会喜欢上了别人，岂不就是她身死之时。
世上最让人沮丧的，莫过于，期盼的未来被人一刀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