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的烟花盛宴落幕，赏烟花的人都心满意足，有一种不枉此行之感，无论什么东西到了极致都是让人心神向往的。
子夜文殊的种种表现，无一不在告诉旁人，他对闻莺的偏爱，即使闻莺是他用尽手段抢来的，也是他的心头肉，掌中宝，不容他人看低了。
他眼里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再看不见别的女子，不知让多少闺阁少女爱惨了他，嫉妒幻音元君能得到这颗冰心。
而男修们则表示，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剑尊都做到了，实名羡慕。
看了烟花，三三两两的人各自抱团离开，闻莺跟子夜文殊也匿在其中散步。
有人说，她跟卫真钰两个人早已在一起了，要不是子夜文殊偏执成狂，卫真钰看他着实可怜，这才忍痛割爱，以免致使修真界混乱，牵连无辜。
闻莺赶紧拉走子夜文殊，越过这些胡说八道，突然看见熟人，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昔日元君在我们离火宫做客，帝君还亲手给她下过厨，两个人一起赏花赏月，别提多亲近了。”
“啊～真的吗？据说帝君不近女色，连侍女都不让近身，还有谣言说他喜欢男人呢。”
噗！闻莺实在没憋住笑，很想跟子夜文殊分享一下这个快乐，却只见他冷冷地望着说话的人，完了，她又得哄了。
一个少年跳出来大声斥责刚才说话的人，“胡说八道！倾慕我师父的仙子数也数不完，只是他洁身自好，不愿将就。那位往日毁了容貌，师父对她也是百般的好。青崖这位把人抛在脑后这么多年，随便一哄就把人拐走了，辜负我师尊一片真心，可恨！”
“就是，剑尊冷冷清清有什么好？青崖哪有我们漠北好玩？这里的人说话都转弯抹角的，娘的很。”
“帝君跟元君真有这么好？”
“当然了，我师父跟她相识数百年，两个人历经多少风雨，若非剑尊以死相逼，那人又不识好人心，我师尊早该迎她进门。”
说话的人她认识，卫真钰唯一的徒弟刘存思，说叫存思，其实是个一根筋的莽夫，身边跟着几个年轻人捧着，估计都忘了他师父的板子有多疼了。
老天爷给了他天生神力，却没给他一个好使的脑袋，人家问什么他都说，高谈阔论，多的是赶来凑热闹的。
子夜文殊也听得不走，闻莺已经想去堵他的嘴了，兄弟，别说了，你不要命了，我还要。
闻莺很想把卫真钰请来吓他一跳，不过想到后果还是算了，眼看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咳了一声，用卫真钰的语气跟他传音，“真当我不在？”
效果比她想象的还好，刘存思瞬间软了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把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
“刘师兄，怎么了？”
怕他说出什么来，闻莺赶紧交代，“别告诉别人。你看看你，像什么话，别人捧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刘存思赶紧站直了身体，跟身边人说了句没事，他突然想起有件事没办，转头独自离开了。
边走边环顾四周，低声下气，“师父，您怎么来了？您在哪儿呢？”
闻莺憋着笑，“好小子，原来你平日里在背后都是这么编排我的。”
“弟子不敢，只是替您不值。”
“我要你替我？本座一生光明磊落，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让过谁？”
您就别嘴硬了，说没空，还不是悄悄来了。
刘存思知道跟他犟找罪受，低头认错，“是弟子想错了，失言了。”
闻莺弹着指风给了他脑门一记，“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跟你师叔好得很，跟子夜文殊也是朋友，人家两口子，你少给我添乱。”
“弟子知道。”
“别光知道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人家地盘上也敢乱说话，小心被人套麻袋，不会说话就少说。”
“弟子受教，您什么时候能带上我一起去游历？”
“看你表现。”
吓唬了他一顿，闻莺心情愉悦的拉着子夜文殊走了，这次挑了偏僻的路线，很快周围只剩他们两个人，也就去掉了隐匿的幻术。
小竹林里已经生了丝丝缕缕的薄雾，闻莺雀跃地跳过青石板之间的空隙，跟子夜文殊步行的速度恰好一致。
“卫真钰会做饭？”
“他手艺好极了，从前还在千渠开过一家烤肉店，千渠最火的十三香就是他研制的，现在都满天下开花了。”
“我也有酒楼哦，就是上次遇见孟河泽的地方，可惜我没空打理，送给他了。”
“相见欢？”子夜文殊肯定得说出了这个疑问句。
闻莺讶然停住脚，而后嫣然一笑，转身往后退着走，跟他面对面聊天，“没错！这名字是我起的，原先是秀玉在开，后来她走了，转手给我，我实在不方便，就拜托给他了。它可是四海有名，下次我们一起去那儿吃饭，里面的小点心尤其的好，你会喜欢的。”
“相见欢，这名字倒是好听。”子夜文殊冷着声线，“怪不得人家说你对我没什么感情，纯粹是被逼无奈，往日跟你交好的你一个都没忘，只有我被你一休就是几百年。”
闻莺真想打嘴，站在他面前拦住人，撒娇卖萌逗他开心，“哪有？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挂念着你，真心哪能剖出来给外人看呢？”
“哦？我看你是要不要我都无所谓，日子过得不能再潇洒了，尤其是跟那个荣观在一起的时候，哪有空想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想？”闻莺去抱他的腰，子夜文殊也不回应，眺了眼远处地石碑，由她抱着表白。
“相见欢，悲离愁。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相见欢，未曾相逢先带笑，一见君子误平生。”
“相见欢，相见时难别亦难。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她的眼睛又蓄起了泪，子夜文殊再装不下去冷淡，也不想当着某个情敌的面互诉衷肠，捧着她的脸擦了擦眼角，“好了，我都知道。”
想牵了她接着走，闻莺却委屈上了，吸了两下鼻子，“走不动。”
“我抱抱？”
“你背我。”
他果然在她面前弯下腰来，闻莺开开心心地跳了上去，搂住脖子不松，子夜文殊背起人稳步向前走，“要说佩服，我平生只服夫人。”
“哼～知道就好。”
“我就服你这张嘴，能把佛陀气得跳墙，也能把人哄得鬼迷心窍。”
闻莺去揪他耳朵，“什么叫鬼迷心窍？”
“跟你学的，明明能好好说话，偏要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地用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什么时候乱七八糟用词了？”
“每一天，比如现在。”
她什么重点也没抓住，就是玩，什么都比不上她开心重要，想起刚才闻莺吟的诗句，子夜文殊笑逐颜开，诱哄她开口，“再跟我念一遍刚才的诗。”
“想得美。”
“夫人～”
啊！子夜文殊撒娇萌死了，闻莺在他颈边蹭来蹭去，他也忘了石碑后的人，笑着喊了几声夫人，闻莺锤着他的肩，去捂嘴，“讨厌，不许说话。”
她总算能理解子夜文殊受不了她喊夫君的感受了，这是专属的，唯一的称呼，跟誓言和约定一样，只能给一个人。
小径隐没在竹林深处，他们嬉闹的笑声也渐行渐远，钟一鸣这才从石碑后面出来，突然恨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散步。
原来她也会撒娇，也有这么娇气的时候，还会作诗表白……她在子夜文殊面前放下一切殊荣，只是个要哄要抱的小女孩。
跟他相处几百年，都没见过的温柔，就这样轻易给了他，为什么？又凭什么？
郑香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听见开门声，浑身都紧张起来，脚步声越走越近，从从容容。
她伸手摘掉戒指，藏在枕下，钟一鸣撩开帐子，只看见她侧躺着，恬淡安适的合着眼，青丝满枕，薄衾下曼妙的身姿一览无遗。
闻莺说，他跟她很像，称他为知己。
可钟一鸣自己知道，他只是把自己伪装成跟她一样的人，装的久了，他自己都当成真的了。
那晚他们在云海上比试胆量，一起封住灵力往下跳，闻莺没有半点作假，他却还在防备她。
钟一鸣问她，她就这么相信他？不怕她做出格的事被他宣扬出去？
当时他们一起面朝大海坐在山崖边上，海浪就在脚下的崖壁上撞成粉碎，“如果一个人一辈子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那他也太惨了吧？”
海上明月，钟一鸣想了想自己以前的生活，觉得也许可以试着信她一次，后来在雁荡山秘境的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信任这两个字的美妙，体会到携手齐心的快乐。
她驯服了他，却放弃了他。
历经今晚的事，钟一鸣清楚地知道，幻音再也不会深夜找他出去喝酒，不会跟他嬉笑打闹，不会见他，甚至连消息都不会再回。
一个歌姬都能得到她的格外关照，却独独对他这样残忍。
“音音…”
黑暗里，郑香香越来越紧张，忽然听见他说话，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荣观道君只是透过她在思念另一个人。
寂静的夜里，只有男人哽咽抽泣的声音，宛如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困在笼中，呜咽悲鸣。
这是郑香香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得这样伤心，他哭得喘不过气，闷的快要窒息。
“道君，您还好吗？”郑香香假装被吵醒，温柔地关心他，钟一鸣却立刻放下帐子，挡住她的视线，捏了下眉心，快步出了门。
大门砰然紧闭，郑香香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翻了个身，把扳指找出来玩了一会儿，又放回枕下。
幻音元君拥有的爱太多了，所以她不知道珍惜，老天爷何其不公，薄情寡性的人居然能拥有这么多的真心。
闻莺回到碧渠斋，大家居然都没睡，看到子夜文殊送她回来，尔雅一副我果然没看错人的欣慰，让闻莺彻底无语。
刚才这人还让说让她收拾好快点回家，想调戏他一句，偏偏一对上他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躲。
“早点休息。”
“嗯。”他唇瓣开合，闻莺胡乱应了一声，脑海里全是刚才跟她分食丹药的场景，子夜文殊叫它相思引。
她的血为引，这不就是思念她的意思？
两个徒弟一起送她回主院，师徒一路无言，尔雅忍不住叹息出声，闻莺这才开口，“干嘛叹气？”
“就是有些感慨。万万没想到，老身还能看见您跟剑尊破镜重圆的一天，昔日您孤身一人来到仙音门，总是愁眉不展的，那时候我对您也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师祖也不是个好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歪。”
“明明是你们太离谱了才对，人前管我也就算了，回到家就剩自己人了，就连我坐椅子的姿势都让你们说教，我能不烦吗。”
“是我不对，要是我早知道您吃软不吃硬，吃甜不吃咸，知道您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只能哄着来，我早就把您调教成窈窕淑女了。”
闻莺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转头拦住尔雅，手撑在她肩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说一遍，调教谁？”
尔雅温婉一笑，示意她旁边还有徐昭佩和罗岚，“仙子，为人师表。”
闻莺瞟了她们两一眼，把她们惊讶的样子尽收眼底，也知道她们在跟她闹别扭，因为她不光人跑了，心也偏向子夜文殊了。
“我又不靠这个教徒弟，”她松开手，“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我都没怎么操心她们就长这么大了。”
“我们也不敢让您操心，要是再出一个您这样的，到时候才是操不完的心。”
闻莺难得的没有反驳这句话，“你说得对，昭佩被你们培养得很好，岚岚也是，礼仪也从来不是约束，心自由，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仙子想通了就好。”
已经到她房间门口了，其实她们都知道，她不会在这儿住，只是想陪她走一走，罗岚忍不住开口留人，“师父，我还想跟您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