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嫣被沈若瑶比刀子还要锋利的话刺激,疯狂大喊道:“来人!给我掌嘴!好好给我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
“够了!”老夫人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沈嫣!这里是沈家,你要发疯离开沈家后,你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老不死的东西!你会后悔的!”沈嫣肚子被踹得生疼,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仰着头恶狠狠道:“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千金!沈若瑶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你们竟然舍掉我这颗珍珠,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呵呵,留着你,才是我最大的后悔。”老夫人沉沉一叹,想到无辜枉死的孙子,盯向沈嫣的目光就越来越冰冷。
一个无权无势的六皇子妃罢了,还能阻拦她为孙子报仇不成?左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
“哼!我懒得跟你个死老太婆掰扯!”沈嫣厉声道:“我来是问你,为什么把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家具换掉?那是我的,是母亲留给我的,谁准你碰的?”
老夫人瞧着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沈嫣,半阖着眼盯她,忽而冷笑道:“孙妍给你准备的家具上竟然雕刻了龙,呵呵,你也不瞧瞧,你配用吗?果真是天真的血脉下贱不成?在沈家白读了十几年书?雕龙的家具,是谁都能用的吗?”
“我……”沈嫣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紫红,羞愧低头。
母亲知道她的心事,并且一心赞同,所以在给她准备的嫁妆家具,全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打造。可如今,她嫁得只是一个普通皇子,那么陪嫁的家具就不能雕刻有龙!
想到此,沈嫣顿时心如刀绞,一颗心疼得抽搐,让她连肚子被踹疼的感觉都麻木忘记了,艰难站起身道:“我、我不用你们管!”丢下话,沈嫣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逃一般跑出荣寿堂而去。
老夫人森冷的眸光瞧着早已不见沈嫣背影的门口,半晌自语道:“沈嫣这德行,恐怕一做了六皇子妃,第一件事就要报复沈家了。”尤其是将她打成重伤,在她得到赐婚圣旨后仍旧不将她放在眼中,更是打死了她派去传话丫鬟的闻玉贞和沈菁。
因为睿腾之死,大房和三房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若是再让沈嫣搅风搅雨,那三房——
哎,都是他儿子啊,她能怎么办啊?她都六十岁的老太婆了,如今只想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养老啊。
沈若瑶倒是不担心沈嫣的报复,毕竟,沈嫣永远都不会成为六皇子妃的。
重回院子的沈嫣撞见来看望自己的沈睿泽,所有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扑上去抱住沈睿泽痛哭。心疼的沈睿泽急忙问道:“怎么了嫣儿?如今还有谁敢欺负你不成?是谁?告诉大哥。”
沈嫣哽咽地将方才荣寿堂发生的一切说了,沈睿泽气得冷哼一声,道:“母亲说了,一切等你出嫁尘埃落定再说,咱们有的是机会秋后算账,区区一个沈若瑶算什么?一个闻玉贞跟沈菁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沈嫣听到大哥转达母亲的话后渐渐冷静下来,抬手用袖子擦去满脸泪水,赞同点头,道:“哼!我成为六皇子妃之日,就是我报仇之时!哼,闻玉贞跟沈菁竟然敢殴打我至此?好得很,我会将她们的双臂砍下来,看她们以后还怎么打人!还有老夫人,她好绝情啊,完全不念我承欢膝下十五年,竟然要我死?哼!我会让老夫人后悔的。至于沈若瑶……”
沈嫣话音幽幽停顿,她要沈若瑶后悔,后悔不应该离开乡下庄子,她要成为沈若瑶一辈子的噩梦,她要沈若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活着。
沈睿泽瞧见沈嫣眼中流转的笑意,阴森森的就像厉鬼,吓得后退一步,颤声道:“嫣儿?”
“大哥,我没事,不必担心,明天就是我出嫁的大喜之日,你看着吧!我会让这些对不起我的人,一一付出代价!”最后一句话,沈嫣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
她已经想好如何报复沈家欺凌过她的人,过分激动的心情让她出嫁的头一夜彻底失眠,整个人亢奋无比,迫不及待等着花轿降临。因为她知道,只有成为六皇子妃,才能借着这个名头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将沈家众人对她的虐待一一报复回去。
东方渐渐泛起鱼白,老夫人早早地便起床梳洗,查问厨房饭菜茶水,水果点心,招待宾客,虽说这些事老夫人做得无比熟练,但到底上了年纪,难免有些气虚。可尽管如此,老夫人还是将沈若瑶带在身边,让沈若瑶瞧着她是如何管家理事办理一场浩大的宴会。
只沈若瑶一颗心忐忑无比,期盼着今日大戏。她渴望看沈嫣那跌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的凄凉下场,却又知道这势必牵连到沈家,故而心神不宁,又害怕被人老成精的老夫人瞧出来,便以沈茹十六岁了却什么都不懂为由,将沈茹抓过来陪着自己。如此一来,本就忙碌以至于精神有些不济的老夫人,便不曾发现沈若瑶的心不在焉。
但不管如何说,沈茹到底也是老夫人的孙女,她虽说对这个木讷胆小的孙女谈不上多喜欢,但也绝不会害她,故而还是愿意提点几句,高兴的沈茹昏暗的目光中渐渐有了明亮,也有了希望。
“新娘子拜别长辈——”太监尖细的嗓音高高喊着。话音还不曾落下,身穿凤冠霞帔,符合皇子妃所穿绣了凤尾嫁衣的沈嫣迈步进屋,那高高抬起的下巴,行走间张扬的神采,无不显示着她有多么渴望立即嫁入皇宫。
沈家三房众人脸色皆是冷冰冰的,仿佛沈家不是在办喜事,而是在办丧事,就连宾客们也都噤若寒蝉,识趣儿地闭上嘴不说话。
沈嫣瞧见沈家众人丝毫不给她脸面,掩在宽大绣了凤尾嫁衣袖子里的双手忍不住抓了抓,想到母亲说得话,只能强行忍耐,左右今日出嫁,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让这些人多嚣张一日又能如何?
故而沈嫣极其敷衍地给老夫人及沈敬宗行了一礼,道:“孙女拜别老夫人,拜别父亲。”
“嗯。”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而沈敬宗则从头到尾都半阖着眼仿佛打瞌睡一般,连‘嗯’一声都不肯。
沈嫣瞧见如此不给脸面的沈敬宗,忍不住红了眼,话音中难免染上一丝气性,道:“父亲,女儿就要出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女儿说吗?”
沈敬宗置若未闻,站起身冲老夫人拱了拱手,道:“母亲,外头还有好些男宾,儿子前去待客了。”
“嗯,去吧!不可失礼。”老夫人颔首道。
沈嫣瞧着径直离开屋子,从头到尾连眼神都不给自己一个的父亲,双手狠狠握成拳,脸上绽开一个冰凉的笑容。原本她念着与爹十五年的父女之情,而这十五年来父亲也的确是疼爱她,所以在想着报复沈家众人时,她是将父亲剔除在外的。
可如今呢?她觉得不必呢,既然父亲根本就不再当她是女儿,那她又何必再当他是父亲呢。
心意已决,沈嫣转身便走,迈开的步子风风火火,大步往沈家正门而去。
沈家所有人,你们给我等着,我沈嫣再来沈家的时候,就是你们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的时间!
站在人群中不显眼的沈馨凉凉瞧着沈嫣那鲜红的嫁衣,红的就像三弟被自己砸死时溅出的血一般红。可缓缓地,沈馨藏在袖中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她突然想明白了,这样也好,沈嫣对沈家众人的怨恨,首当其冲的必然是那日在荷花湖边殴打她到险些丧命的三房。
老夫人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好,只要大房和三房斗得两败俱伤,你死我活,那整个沈家,就只能是二房的了。
三弟,我知道你肯定想不通为何我要杀你,肯定是怨恨我的,你再等二姐姐一会儿,只要沈家落入二房之手,我一定自尽下来给你赔罪。
老夫人碍于场面也不好叹息,只得站起身前往沈家大门送嫁。她故意叫沈若瑶搀扶自己,压低着嗓音问道:“心中是不是很难受?”
“这个嘛……”沈若瑶故作难受道:“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夫人叹道:“不必难受,若瑶,没有娘家依靠的女子在夫家是站不稳脚的,你别看六皇子如今喜欢她,人都是这样,一开始图新鲜,慢慢的也就腻了,男人都是这样的,等到那个时候沈嫣就会明白被家族抛弃是件多么残忍的事了。”
“是,孙女受教了。”沈若瑶只得装出一副看开的样子。
老夫人见她始终低着头,知道她心中必然是委屈的,故而才会开口安慰。
沈家大门前,花轿已经临门,六皇子身穿新郎喜服骑在马背上,停在长长的迎亲队伍最前头,高兴地冲走到门口的沈嫣招手,道:“沈三小姐,啊,不是,嫣儿,我来娶你啦。”
沈嫣的目光穿过红盖头看向兴高采烈的六皇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自唇中飘出。只因所嫁非人,她连母亲给她提前准备的嫁妆也无法带走,毕竟不能僭越。
可形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哪儿能不低头啊?沈嫣深深吸了口满是桂花香的气息,迈步走出沈家大门。
“请新娘上轿——”喜婆搀扶着沈嫣走到三十二人抬的轿子前,伸手撩开红色的帘子。
看到这一幕的六皇子笑容灿烂,将眼睛挤得都看不见了。他终于娶到心心念念的嫣儿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嫣儿,他要永远保护嫣儿。
沈睿泽瞧向准备上花轿的妹妹,一颗心也终于落入胸腔。成为六皇子妃后,妹妹的日子才真的是舒坦,再也不用受委屈了。
“女儿啊——等一下啊——”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女人喊叫声打破了沈家大门前的喜悦,众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长街尽头,就见一对中年夫妻狂奔而来,仿佛沈家大门前有金子等着捡似的。
沈若瑶瞧见终于出现的夫妻,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眼中焦急的期盼也变成了喜悦,故作疑惑地扭头冲老夫人道:“奇怪了,他们怎么来了?”
“他们?谁?”老夫人茫然不解问道。
沈若瑶犹豫道:“就是……我的养父母,钱富贵,黄桂花。”
“什么?”老夫人得知不速之客的身份,一颗心陡然被恐惧包围。人老成精的老夫人绝不会相信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这对夫妻会如此巧妙地出现。可老夫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六皇子已经不高兴地骂道:“哪儿来的贱民?滚滚滚,别挡了我今天娶嫣儿的好心情。”
“嫣儿?”黄桂花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狠狠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感谢佛祖,总算是赶上了,嫣儿,我是你娘啊。”
刚一只脚迈进花轿的沈嫣被突来的不速之客打扰,不悦扭头看向眼前一对粗鄙的夫妻,嫌弃之色涌上脸,怒道:“胡言乱语什么?你们什么人?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闹事?”
钱富贵着急道:“嫣儿,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们是你父母啊,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急事,你弟弟宝儿也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打成重伤,大夫说了,需要五支千年人参才能把命救回来,可我们哪里能有银子买得起千年人参啊?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了,那可是你唯一的弟弟,你可不能不管啊。”
“胡言乱语!”老夫人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疯子给我赶走!”
“哟,老夫人要赶走孤啊?孤可是好心来看六弟娶皇子妃,就算老夫人不欢迎,也不应该赶客啊。”萧玄景骑着他心爱的汗血宝马从钱富贵夫妻身后走来,一张脸上尽是不着调笑容,但也看得出并未生气。
沈若瑶瞧向一副看好戏模样的萧玄景,虽然知道今日他必定会来,但人却始终未到,这让她心中也有一丝不安。如今瞧见人来,她一颗心彻底平静。
有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在,好戏,才能唱得更加精彩。
老夫人瞧着骑马走来的萧玄景,急忙笑道:“殿下说笑了,老身说得是那两个疯子,胡言乱语的,这才要将人赶走。殿下亲身降临,这是沈家的荣幸,老身怎会赶殿下的客呢?”
“哦?是吗?”萧玄景一脸不信的表情,扭头看向钱富贵夫妻,抬起手中马鞭指过去,道:“你们两个,哪儿来的?为何要来此地闹事?”
钱富贵夫妻哪里见过萧玄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一时间说话都结巴了,断断续续道:“小人……小人夫妻两人是沈家的奴才。”
“哦,原来是沈家的奴才啊。”萧玄景看向老夫人道:“你沈家的奴才在沈家大门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老夫人额头已经浸出汗珠,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应对之话。而沈家众人因不知钱富贵夫妻的真实身份,一时间还满脸不解呢。毕竟沈家奴才这么多,谁认得过来啊?
萧玄景见老夫人急得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却想不出办法,心情大好瞧向钱富贵夫妻,道:“你们两个,是在沈家哪里做事?”
“小人……小人是沈家庄子上的庄头,这是小人的婆娘。”钱富贵抓了抓黄桂花,小心翼翼回道。
而这句话,让站在花轿旁的沈嫣身子一颤,连连后退,直到身子抵靠在花轿上才勉强停下。方才这两人叫她什么?又听到两人名字,一个不敢置信的想法涌上心头!可还来不及做什么,萧玄景却已经开口问道:“既然是沈家庄子上的奴才,那你们不在庄子上待着,跑来沈家做什么?”
“我们……”钱富贵结结巴巴地说话耽搁时间,黄桂花虽然也畏惧眼前这么多穿着奢华,一看便是尊贵之人,但想到唯一的儿子,心一横,道:“我们来找女儿,我们的儿子宝儿被人打成重伤,需要五根千年人参才能把命救回来,可是我们买不起啊,所以只好来找女儿。”
“找你女儿啊。”萧玄景笑道:“你女儿是在沈家做丫鬟吗?”
“才不是呢,我女儿怎么可能是丫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怎么你不知道啊?”黄桂花惊讶问道。
钱富贵想到那晚听到的两个男人对话,知道如今京城内众人都已经知道当年掉包的事,便也不遮掩,道:“就是沈嫣啊,十五年前京城大乱,沈家众人躲到乡下庄子去,正好沈大夫人当时怀着身孕,就在庄子上生了孩子,结果……结果就报错了嘛,将我的女儿抱走成了沈家三小姐沈嫣嘛,如今我儿子被打成重伤快要死了,他可是嫣儿唯一的弟弟啊,嫣儿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我们才来找嫣儿的。”
“闭嘴!胡言乱语!”老夫人、沈敬宗、沈嫣、沈睿泽异口同声呵斥。
而在场宾客听到这个消息,被震惊的不敢置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道:“是呢,十五年前那会儿,京城里的确乱得不像样,好多人家都躲到城外去避难了。”
“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家也是,在乡下庄子躲了一个多月呢。”
“哎呀,那会儿兵荒马乱的,谁能不躲啊?若不躲到乡下,谁知道会被谁乱刀砍死?”
在场上了点儿年纪的贵妇们谈起十五年前那场兵荒马乱仍旧心有余悸。
沈睿泽想到今日是妹妹出嫁,而妹妹的身世不能被爆出,一双眼气红了瞪着钱富贵夫妻,愤怒冲上前去骂道:“该死的奴才!大喜之日发什么疯?给我滚!”一边骂,冲到钱富贵夫妻面前的沈睿泽抬脚就要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