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老是记得那件事啊?”萧玄景无奈道:“那是有人说,沈家流落在外的沈四小姐奇丑无比,眼睛有铜铃那么大,脸有锅底那么黑,鼻子还是翻过来的,说简直长得就像个妖怪,孤就是好奇才去看的嘛,至于那些纨绔,他们不是孤带过去的,都是为了看你,好奇才去的。”
“啊?”沈若瑶惊讶道:“我长得哪儿有那么奇怪?这是哪儿来的谣言?”
“孤怎么会知道?”萧玄景白了她一眼,见已经到了门口,道:“走啦,孤回宫去了。”
沈若瑶抿着唇,急忙将手从他大掌中抽出来,道:“那……那今晚吧!你今晚来,我做好点心给你吃,我做了好多呢,还有给你的礼物。”
“嗯,你做得点心也能吃吗?别将孤给毒死了。”萧玄景嫌弃道:“还有啊,你能准备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切,孤才不去。”说完又问道:“今晚子时。”说完迈步出了理国公府。
沈若瑶想到子时,那吃了晚饭就开始做,还能省一点儿时间呢,便在心中计算着今晚要做的点心,跨出门槛上马车回家。
这个昌平郡主也真够厉害的,一直躲在幕后,她还不知道真凶其实是昌平呢,倒差点真的中计与萧玄景决裂。若果真那样,昌平郡主就该偷笑了。
回到沈家,她在大门口下了马车,瞧见停在长街上的马车,跨过门槛时问道:“谁来了?”
家丁道:“是八皇子。”
“哦。”沈若瑶奇怪了,这八皇子最近来沈家的有些勤啊。
八皇子是来找沈茹的,如今正在沈茹院子里呢,接过沈茹递来的荷包,瞧着上头所绣得吉祥如意纹,好笑道:“你手真巧,比宫里的绣娘也不差的。”
沈茹听到八皇子的夸奖,脸上是发自真心的笑容,可却低着头,双手不安地在小腹前掐着,长这么大,难得有人夸奖她呢,笑道:“殿下不嫌弃就好,一个荷包而已,值不了什么的。”
“真是巧了,我也给你带了一份礼物,你等我一下啊。”八皇子将荷包揣进怀中,走出屋门,将放在走廊上的盆栽抱起来进屋。
沈茹嗅到清雅的腊梅香,真好奇她院子里并无腊梅呢,就见八皇子抱着一盆腊梅进屋来,递给她道:“送你。”
“送我?”沈茹又惊又喜,急忙伸手将沉重的花盆抱在怀中,瞧着黄色的腊梅花,嗅着清香,只感觉一颗心越来越甜。
因为已到冬天,昼短夜长,沈若瑶用过午饭后也就没有午睡,而是做着针线,按照之前绣得那个荷包一般,重新做一个桃花荷包,心中却是恨毒了昌平郡主,将与她哥哥有染的柔嘉公主嫁来沈家,让沈家给她方家养孩子,这可真是足够羞辱人啊。
樱桃急匆匆走进屋来,道:“四小姐,前厅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下了圣旨,请四小姐快快去接旨,如今老夫人已经赶去了,四小姐快啊。”
“圣旨?”沈若瑶心中一惊,总感觉来圣旨就不是好事,可却想到在理国公府,萧玄景说送她的礼物,心中反而更慌了。谁知道那个神经病又要搞什么,但圣旨已经到了,她不得不前去,只好急匆匆换了衣裳,疾步赶往前厅接旨。
她来得略有些晚,不过来得最迟的还是三房,大家脸上都有着不安,瞧着和宣旨太监寒暄的沈敬宗,大家心中只有忐忑。
周念见人已到,便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道:“接旨。”
“是。”众人忙恭敬跪了一地,听着周念宣读圣旨,众人脸上神态各异。
沈若瑶震惊到不敢相信地看向周念,几乎要以为她听错了,又或者是周念将圣旨念错了。怎么会是……赐婚圣旨?而且还是将她赐婚给萧玄景为太子妃?
这怎么可能?
皇上不会平白无故下这样一道圣旨,那么,就只能是萧玄景干得。她明白了,萧玄景说要天天打她报复赤金簪子刺伤之仇,果真是要天天打她了。
沈馨微微低着头,目光悄悄瞥向跪在身旁的沈若瑶。她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拉下大房,大房的势力反而越来越强盛,不但娶了公主,如今,沈若瑶更是被赐婚成了太子妃!
周念合上圣旨,笑容满面道:“沈四小姐,请接旨。”
“啊?是。”沈若瑶被周念叫回神,跪着走上前,高高举起双手接下明黄的圣旨,心中只剩下害怕。
完了,萧玄景真的要天天用鞭子打她报仇了。
“恭喜沈四小姐,皇上说了,沈四小姐年纪也不大,择日完婚也就是了。”周念笑得一张脸眼睛都看不见了。
“臣女谢主隆恩。”沈若瑶故作高兴道,一颗心却是在打鼓。
原来,这就是萧玄景的礼物啊。
老夫人笑容满面站起身,走到周念面前说着谢恩的话,却是悄悄将放了银票的荷包塞进周念袖子里,道:“若瑶能被皇上挑中成儿媳妇,真是沈家的荣幸啊。”
周念拿了好处,也只得说两句,道:“是太子磨了皇上两天,这才磨下来的赐婚。”
老夫人想到梅花宴的请柬是太子亲自送来的,果然,太子妃早已内定。
沈敬宗起身将周念送走,回来叫人都散了,一张脸根本瞧不见一丝丝的喜色,双眉紧皱,不安的目光落在双手捧着圣旨的沈若瑶身上,道:“你也回去吧!我有话要跟老夫人说。”
“是。”沈若瑶捧着圣旨,冲爹和老夫人行了礼,满心疑惑地离开前厅。
真是怪了,爹怎么并不高兴的样子?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成为太子妃,看爹目光中的凝重,甚至还隐隐透着一丝恐惧,奇怪,太奇怪了。
走了一段路,沈若瑶瞧着前方岔路,一条是回芳菲院的,另一条,则是去荣寿堂的。她停了一停,往荣寿堂走去。
荣寿堂偏僻的南面有几间小屋子,采光不错,很是精致,是老夫人专门供奉经书的存在。但这些全是借口,如今南面的屋子,住着不能见人的沈嫣。
“四小姐。”守在院门口的婆子行礼,阻拦之意明显。
沈若瑶扫了眼面前的几间宽敞屋子,如今守在此的,全是老夫人心腹,她笑道:“我来见一下她而已,没关系的。”
守门的婆子犹豫了下,伸手打开门,道:“四小姐,不宜待太久,有孕的人不能劳累。”
“我知道的。”沈若瑶应了声便进屋去,瞧着明亮屋子内,只有沈嫣一个人痴痴呆呆坐在铺了青缎的榻上,连一个丫鬟也不见。这让沈若瑶心中疑惑,道:“怎么也没个伺候的人啊?这也太不像话了。”
沈嫣被沈若瑶的声音惊醒,扭头瞧她,随之,又回头继续发呆。
沈若瑶笑道:“是了,现在的三姐姐心情一定很不好,想要清净,自然不喜欢屋内有别人。”说着话,她坐到榻前的凳子上去,笑道:“三姐姐,别担心,你会过得很好的,你如今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老夫人也会摘下来给你的。”
“是啊,等我生下这个孩子后,也就是我的死期了。”沈嫣冷声道,低下头,看向已然微微隆起的肚子,温柔地抚摸着。可渐渐地,她眼眶红了。她的孩子,如何尊贵的过柔嘉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啊?老夫人之所以要她生下这个孩子,无非是沈睿泽已经死了,仅有两个孩子罢了。
“三姐姐这话说得真是哀怨啊。”沈若瑶嗤笑道:“你先是杀了三房独子,现在又杀了大房独子,更何况,大哥还是长子嫡孙啊,你手中有沈家两位少爷的命,你还不应该死吗?”
“要我说多少遍?沈睿腾不是我杀得!!”沈嫣气得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沈若瑶,恨恨道:“沈睿泽是我杀得,是他逼迫我在先,在我怀孕后又始乱终弃,他不应该死吗?反正我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大家一起死啊,免得我的孩子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单,哼!但我杀沈睿腾做什么?我有病吗?”
沈若瑶瞧着愤恨的沈嫣,心中渐渐有了疑惑。沈嫣并不蠢,杀死沈睿泽这个长子嫡孙的罪名比杀死沈睿腾的罪名更大,既然她已经杀了沈睿泽,又何必不承认杀死沈睿腾呢?反正不论她是否杀了沈睿腾,就凭她杀了沈家的长子嫡孙也是必死无疑啊,难道……
“三弟果真不是你杀得?”沈若瑶疑惑问道。
沈嫣嗤笑一声,重新落座在榻上,道:“要我说多少遍?人真不是我杀得!”随之沉沉一叹,冷笑道:“算了,是不是我杀得也不重要了,反正我连沈睿泽都杀了,等我生下孩子,左右也就是个死,随便了。”
瞧见沈嫣那破罐破摔的模样,沈若瑶挑了挑眉,眼前这个清瘦落魄的沈嫣,哪里有前世溺死自己时半分的风光无限啊?
“三姐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沈若瑶笑道。
沈嫣瞧着她脸上温柔笑容,身子忍不住颤抖,讥诮道:“你告诉我的好消息,那就必然不会是我的好消息。”
“这对我而言,的确是个好消息,虽然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个好消息。”沈若瑶抽出藏在袖中的明黄圣旨递过去,道:“三姐姐瞧瞧,这对我来说,是否是好消息。”
沈嫣目光透着一丝古怪,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接下圣旨展开,那双麻木的眼睛陡然睁大,握圣旨的双手也忍不住颤抖,红润的双唇突然间变得颤抖,眼睛渐渐发红湿润,再到滚下泪来,随之,她开始摇头拒绝,哽咽道:“怎么……怎么可能……皇上竟然要你嫁给东宫成为太子妃?”
“是啊,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沈若瑶好笑道:“三姐姐,我知道你喜欢太子,可惜了,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但我会成为太子妃入住东宫,而你,就只能在九泉之下,看着我如果风光无限地母仪天下。”
“不!”沈嫣勃然大怒将圣旨摔在地上,被刺激过度的身子颤抖地站不起来,恶狠狠道:“你骗我!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假的?呵呵,”沈若瑶好笑地将被摔在地上的圣旨捡起来,用袖子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笑道:“假传旨意,那可是死罪,诛九族,三姐姐,才离开沈家几天啊,你就连这个也忘了?”
“不可能!”沈嫣咬牙切齿道:“你一个乡野丫头,你不配!”
“我当然配,因为我是沈家的女儿,因为我有着高贵的血统,不配的是三姐姐你,你身上流着的,是卑贱的奴才血统,我当然配。”沈若瑶站起身,瞧着痛苦的沈嫣,真可惜啊,她现在不能将沈嫣丢进荷花湖淹死,不然,前世今生,两个人就要彻底反过来了。她笑道:“这样天大的喜事,我自然要来告诉三姐姐的,如今三姐姐已经知道,那我就不打扰你安胎了,好好养着身子,我先走了。”
“沈若瑶!你永远都是下贱的奴才!”沈嫣撕心裂肺冲着走出门口的沈若瑶大声怒骂!
可一转头,她看向空荡荡的屋子,想到如今自身处境,她与沈若瑶,早已是天壤之别。
“怎么会这样啊?”沈嫣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堂堂沈家的千金,会输给一个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
离开荣寿堂回芳菲院的路上,沈若瑶脸上高兴的笑容褪下,转而是浓浓的不解。爹到底是为何呢?不过从爹的反应来看,既然他不赞同她成为太子妃,那前世沈嫣成为太子妃,他也未必就会赞同,可见前世,是孙妍出力帮忙。
哎,真是想不通,爹为何不愿意?前世萧玄景到底又为什么明知沈嫣真实身份还要娶她?前世,谜团太多了。
沈敬宗书房门外守满了婆子小厮。屋内,沈敬宗担忧的满头大汗,压低着声音道:“母亲,真的不行啊,若瑶可以嫁给任何一个皇子,但唯独不能嫁给太子啊,那件事……”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老夫人低低的嗓音透着坚定,道:“你二弟已经死了,那件事就永远过去了。”
“可是母亲……”沈敬宗还是不放心,道:“那万一……”
“没有万一。”老夫人沉沉一叹,道:“已经过去了,尘埃落定,能有什么万一?如今真正要担心的,是皇上龙精虎猛,东宫渐渐年长,我只担心双龙争斗啊,那沈家才是危险。”
沈敬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内不安地踱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满脸大汗地走到老夫人身旁,道:“也罢,二弟终究已经死了,这件事就当过去了,那……如今……”
“这是太子求得。”老夫人沉声道:“梅花宴的请柬是太子亲自送来的,所以,太子喜欢若瑶,既然如此,这未必不是好事,只担心……哎。”
回到芳菲院沉思不解的沈若瑶被灵芝叫醒,道:“什么事?”
“主院那边婆子来了,说是大夫人请四小姐过去一趟。”灵芝说到此,脸色有些微妙。以前当这个女儿是根草,如今这个女儿成了太子妃,马上就要见了。
沈若瑶眉头皱得连成了一片,孙妍要见她?她压根儿不想去见孙妍,道:“不必了,我身子有些不好。”
“四小姐。”灵芝劝道:“若是之前,四小姐不愿意去也就罢了,可如今不行了。”
沈若瑶幽幽一叹,是啊,如今的她已经是接了圣旨的太子妃,若是不去,难免有人说不孝,哎,这风口浪尖的太子妃啊,除了能气一气沈嫣,对她来说简直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一旦嫁入东宫,就要面对萧玄景每天用鞭子抽打报仇的结果。
“哎——”沈若瑶的叹气声连荣寿堂都快要能听见了,她只得站起身往外走,灵芝急忙拿来伞紧挨着她走,为她挡雪。
沈若瑶一路心事重重来到主院,冲灵芝道:“你在院门口等我吧!”说完,她独自走进清冷的院子。
屋内的炭火烧得很旺,还是银骨炭,将屋子烧得温暖,驱散了沈若瑶走这一路的寒气。而孙妍,坐在宽大垫了青缎的椅子上,脚边放着火炉,她正在悠闲地烤着火。
“夫人,我来了。”沈若瑶随意坐到椅子上去,连礼都不行,来见孙妍,完全就是没办法。看守主院的婆子亲自来请,就算是老夫人知道了,也会催促她赶紧去见孙妍。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绝对不能不孝。
孙妍瞧着对她仿佛陌生人的沈若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可想到在沈若瑶回府后母女两人的情况,她只得幽幽一叹,那一丝不悦,消散的无影无踪,道:“之前我给沈嫣准备的嫁妆,全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置办,你要吗?”
“不要。”沈若瑶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道:“我才不稀罕沈嫣的东西呢,用着也恶心。”
孙妍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拿过手边桌上的一个小盒子,道:“给你。”
“什么?”沈若瑶疑惑瞧着小盒子。
“拿着吧!”孙妍站起身走过去,将盒子放到沈若瑶大腿上,才又折回去坐下继续烤火,道:“里面有十万两银票,既然你不要我给沈嫣置办的嫁妆,那沈家自然会给你准备好符合太子妃身份的嫁妆,这十万两银子你带在身上,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嫌弃钱咬手,我知道你厉害,比我还要有本事,但皇宫不是沈家,而东宫更是是非之地,你没有钱,只会处境艰难,步履维艰。钱是个好东西,你带在身上,打赏人的时候别吝啬,有钱,别人才会对你忠心,才能告诉你消息。”
说到此,孙妍失笑摇头,道:“这些老夫人必然会告诉你的,我倒是多余了,行了,回去吧!以后不必来给我请安,我养病呢。”